尧蓂易逝,时至乙夜,忽一鹣蟨来邀剪灯,彼言辞怂兢,似有衷曲,问其故,彼嚂嘘而叹曰:“今日乃中元节,今晨颠倒衣裳之时,已觉心绪泯棼。行至逵道,有一飞车不及弭节,超忽而至,推荡几至,今而思之,真乃命悬一线也。散值之后,不敢延伫在外,窘步归家。镇日恍惚,终不得坦气也。”彼有此言,吾方知今日乃施孤也,平日不留心凤历,竟不知晷刻矣。
夫中元节者,乃俗之所谓鬼节者也,言其日之子夜,冥界之门洞开,鬼物可归还阳世,以受粢盛。总丱时,阎闾之于此节也甚重,中庭、厅堂、外门、道口,无不焄蒿。煨燔纸衣,浓烟缭绕,烛火通明,苹蘩獭祭,望之心骇。每至此日,祖母则曰:“出入谨饬,不可造次,入夜归来,无外迁延。”故中元节者,心獡之日也。
然则今日,吾无凛栗也,何哉?吾不知今日乃中元节也,既不知矣,心何惊怖?庄子曰:夫醉者之坠车,虽疾不死。骨节与人同,而犯害与人异,其神全也。乘亦不知也,坠亦不知也,死生惊惧不入乎其胸中,是故遌物而不慴。释家亦曰:心无挂碍,无有恐怖。其是之谓呼?
昔者孙叔敖三为令尹而不喜,三去而不忧,何也?其心无利害,故无喜无忧也。故接物也,名利不存乎丹赤,则得失无关乎悇憛矣,吾于中元节得之,戊戌年七月十五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