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太一定是自己的小日子过得不错,且乐于将这种不错传递给周围的人。这不,她又搞起了街坊联谊会,请了整条街赋闲的邻居们来自家院子吃冷餐、聊天、打麻将。
顶着这样的幌子,她连拉带拽拖着令熊与林国栋都来参加,又把他俩扔到角落里坐下,自己去厨房忙活。
有点尴尬。令熊正想去厨房帮手,陈太太的声音传来:“喝点什么?咖啡?茶?”
“不要咖啡,易太太胃不太好。”他下意识回答,转脸看见她带着问号的眼神。
“哦,高先生告诉我的。”非常蠢的答案。
令熊微微一笑,“阿杰不是请您当教练吗?怎么,还聊了我?”
“不不不,我乱猜的,我太太胃也不太好。”更蠢的答案。他觉得自己满后背都是冷汗。
“林先生以前功夫一定很厉害吧?”她继续盘问。
“当差而已,跆拳道截拳道空手道这些,都是讨碗饭吃。”
“差点都要当警司的人,就不是讨碗饭这么简单了。”今时今日洗净铅华,骨子里锋芒仍一如当年。她对上他无力反驳的眼睛,“我家阿欣当年从她师父那里学的也不过跆拳道截拳道空手道一流,改日可以向林先生讨教。”
他的脸色不大好,她的心里举棋不定。虽然不知道这个人到底身负怎样的故事,他又在自己一团迷雾的故事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但他竟是那样诚恳真挚,甚至对自己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也许是畏惧也许是欠疚也许是别的什么的情绪。
自己刚才的话大概是说重了些吧,她带着歉意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刚才有点失态。”
何止是失态。
她反唇相讥的那一刻,简直令人恍惚。他想起了她拿起整版报纸扔到自己脸上的那一天。“警队精英卧底三十年,一举扫灭金天犯罪团伙”,硕大的标题,硕大的制服照,文字间语焉不详又影影绰绰指向的令氏。更兼金天被卷进事件,警方为了撇清同金天的关系,把灭罪委员会名下的“功劳”也分了一多半给林国栋。一颗警界新星眼看着就要冉冉升起。
“林sir,林督察,失敬。”言犹在耳,一样的语气,一样的语调,一样的温度。
呵,那天她也是如此,很快收回所有肆虐的情绪,恢复惯有的微笑与克制,殷勤道歉。“以后令氏还要仰仗林sir多多支持。”绝口不提三十年里哪里来了个易兆风,是怎样潜伏在她身边、枕边、心上,攫取一切秘密,从她的生意,到她整个人。
四年,一千多天,他仍未编织出足以说服自己、说服她的天衣无缝的理由。为了保护市民?为了消除罪恶?为了社会公正?自己热血青春浇灌的难道不是个笑话?
只有默然,无言以对。
他还记得,他像个傻子。“我要做你的易兆风。”
“易兆风。查无此人。”她给他看户籍库里的信息。
“易太太,我是个粗人,不太会说话。我看我还是先走了。”他从回忆中抽离,不敢再看她,逃也似地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