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渔歌
中国是个海洋大国,有许许多多的渔民。在东海一隅,有一首渔歌一直萦绕在我心中,虽然听不懂,但饱含了渔民与风浪搏斗,与自然不争的宽广胸怀,更饱含了老一辈人对我们年青一代的期盼。
我生在黄海之滨,哥哥生在东海之滨。从小哥哥就会给我讲他小时候在东海边的趣事,小小的我便对哥哥说的那个东海边的小镇充满了无尽向往。终于在一年暑假,哥哥带我去了那座小镇——金乡镇。金乡是古城,但哥哥并不喜欢人文遗迹,他就带我在沿海公路龙魁线上漫步。正是伏旱天气,赤日炎炎似火烧,一路上见到了不少景致,散落着几处古建筑,还有一个大渔村,有许多捕鱼的船只。绕过一个圆山后,远远望见一个小渔村,我和哥哥都累了,便奔那村而去。
这是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子,四周都被翠山环绕着,只有南边面对着大海,这种地形在那里叫做“岙”。进村先是一条不太清的小河,看到许多人家的房子都是用土石垒成的,屋顶黑漆漆的,有的还露出了里面的稻草,只有极少人家的房子是白墙的小楼。小路颠簸崎岖,村里的植被十分茂盛,到处都是参天的榕树,连石缝里长满了野花野草。正欲再看时,我和哥哥被一个正洗衣的阿婆“拾”回了家,留下我们吃过午饭再走。
进了内屋,光线很是昏暗,但很凉快。我们坐了一会,一位阿公大步入门,囫囵喝了一碗水才看见我们,用生涩的普通话对我们说:“居然有客人来,真是稀奇。”便做下和我们聊天,他那古怪的乡音哥哥听起来都有些吃力,所以我们一开始都很拘束,生怕听不懂,不过渐渐地我们也熟悉了阿公生涩的普通话,于是谈天说地,好不热闹。不久饭好了,阿婆见我们聊得这么热闹,也加入进来,不过阿婆不会普通话,只得阿公句句翻译。
大家都上了桌,看见阿婆做了不少菜,海鲜居多,虾蟹鱼具备,虽然品相不好,但配着梅干菜和米饭,到“别是一番滋味”。
吃完饭,阿公高兴地唱起了歌,我饶有兴致地听着,歌词虽然听不懂,曲调又简单,但颇有意味。从他时而悠远,时而激昂的声音里,我仿佛看见了大海。阿婆也唱起来,她唱的十分清越,仿佛是妇人站在海边呼唤出海的汉子。我问阿公这是什么歌,阿公会心一笑说:“这是我们的渔歌啊。”我笑着说:“那就叫‘东海渔歌’吧。”
阿公这时提议带我们走走,我们欣然同意。村子里小径众多,斗折蛇行,村虽不大,却过了许久才走到田埂上。阿公指了指远处一座稍矮的山,说:“我们上去看看吧。”说着我们便上了山,山间竟还有古人铺的石阶,布满了岁月留下的刻痕。石阶四周的竹树郁郁葱葱,看不到对面。顺着小径上山,一入山林,树荫蔽天,百鸟鸣脆,只缘身在此山中。
登上山顶,往回看,远山上有梯田,山脚下,群山环绕一座小村,黑压压一片屋顶。深吸气,细嗅蔷薇,花香、草香、树木的香伴着山林的尘埃,大海的腥气,充斥着鼻腔。侧耳听,阿公又在唱山歌,高亢、嘹亮,鸟鸣清越,浪涛怒吼,海鸥尖叫。轻抚竹,缓拨叶,捧芙蓉,微风拂,感受那种轻柔温和。不觉间,心旷神怡,满心欢畅。
阿公把我们带到了海边,海水有点涨了,沙鸥翔集,海潮涌动,击打着岸边的高高隆起的白崖与细沙。阿公对着我们说:“这就是我唱的东海了,打鱼时我们就是唱着这样的渔歌,在海里翻腾,年轻时我的船还被打翻,险些丧命,但比起它的凶险,我更喜欢它的宽广和它的守时,宽广吧,是因为长江都要流进这里,守时吧,是每天日落涨潮,日出落潮,六月起浪,年年如此,日日如此从来不变。”
我问阿公为什么言辞这么文雅,阿公一笑说:“我也是上过小学的,后来家穷,我们这出去又难,就辍学了。那时候天气好时还能开船到龙沙镇去上学,要是天气不好,可就要绕着弯翻山过河才能到的,现在有路可就快了。想想当时拼了命也要去上学。唉……”阿公沉默了,我们也沉默了。
阿公又说:“现在好了,你们可要好好学习啊,学出来给国家干活,别来这穷乡僻壤了。”说完朝海里扔了一个石子,海面溅起一片水花。哥哥说:“阿公,我们一定好好学,不过,我们还要回来,回来给您老人家报喜呢!”阿公开怀大笑,抚摸着我的头发,说:“那我就在这等你们!走,回去了。”
归路上,又一次登上了那座矮山,夕日欲颓,虽没看见沉鳞竞跃,但站在山坡上,俯瞰脚下,是一望无垠的村庄。令人视野开阔,心旷神怡。天空就像被一个淘气的孩子抹上了五颜六色的颜料,这儿一块红彤彤的,那儿一块黄灿灿的……熟悉的渔歌又唱了起来。
我细细品味着阿公最后在海边对我们说的话,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学习。回到家,我反复搜寻着关于那里的一切,却找不到那首渔歌,找不到那座矮山,只知道那个小村叫“渔岙村”。我搜寻着阿公上过的学校,找不到,但却看到了地图上横七竖八的山岭……
脑中久久不忘的,依旧是那曲“东海渔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