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水菜
生活好了,餐桌上隔三差五出现的荤汤肉块儿有时叫人生厌。这时候,我便想起了母亲做的浆水菜。
在农村,自幼我就同浆水菜结下了不解的缘。记得那时侯,油菜籽特多。春季里,沟沟岔岔的菜秧还没有开花的时候,那秧叶儿肥肥大大地长在地里,形状像伞盖,我们就把它叫做盖菜。
庄稼人为了使菜籽有个好收成,又必须将那一行行的菜秧儿,间拔成相距五寸的当距。大人们干这种活,我们也干。星期天,我们的屁股蛋上便晃荡着个背篓,朝那菜地里拔菜去。到了,先由年纪大的人示范后我们就拔。两三个时辰过去了,我们的手也被弄得又困又疼。加上口渴,不得已,就把那些嫩嫩的菜杆儿送到嘴里咀嚼。嚼得多了,那微辣的东西有时能叫人流泪,有些小伙伴便撅起唇儿,用手捂着吁吁做声。
菜被弄到家里后,把它交给母亲。我们就有一种给家里搬来了一座金山那样的自豪感。晚上,劳动了一天的母亲,又盘腿坐在院子里,长时间地摘去那些菜的细根。清淡的月光,照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母亲显得端庄、圣洁、慈祥而又执着。摘根完毕,她又用清水洗去泥土,又在家里的大锅里面用开水烫。烫上片刻,便捞到一个大瓦盆里,并浇灌上相应的面汤后,用一个大石板盖着它。
一般来说,那菜需发酵四至五天方可食用。两天过去了,我想偷偷看看那菜成了什么样子。还没有动手,就被母亲发觉并阻止了。她说,这种菜最干净,落进一点尘埃都不行,如果用荤筷乱搅就会立刻坏掉……
好不容易到了第四天,我们搬开石盖一瞧,真美!那玉汤翡翠样的菜,竟变成了金花花的东西,塞一口到嘴里,酸里微辣,芳醇厚美。尤其是用那浆水做成的浆水面,更叫人觉得好。精细香脆的白面条,呈蛟龙状卧于碗底,盛满的清清凉凉的浆水上面,香菜、葱花、油星飘浮着,勾摄着人的魂魄,美美地吃一口在嘴里反复咀嚼,浓浓的香味滋养着人的身心。吃后,顿觉精神倍增,余香绕心怀……
如今,我们兄弟都大了,生活也好了,母亲却不在了。妻子虽贤惠,却做不了母亲的浆水菜。每到春天,绿油油的菜籽铺满沟沟岔岔的时候,我便想起了母亲,想起了母亲做的浆水菜,有时,在梦中也津津有味地吃着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