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钓为不少人所喜爱,或娱乐消遣,或为饱口福。 我小时住在县城东街南衙门的一个大杂院。院里三家,其中一家张姓,妻子江西人,丈夫是本地。我喊张家男主人为“张伯”。因其妻子喜吃米饭,需鱼虾佐伴,于是张伯撒网捕鱼或钓鱼,不亦乐乎,远近也颇有名。 张伯的钓鱼技术的确高,每次钓鱼总有收获。一早见他出去,傍晚回来时,脸和胳膊都黑黝黝了;我们小朋友飞奔过去,争相看那鱼篓,多数是丰收,我们会发出欢呼。此时,老张伯笑眯眯地一挥手:“都快拿盆儿来!”于是这个晚餐,我们便分享了张家的收获。这使我对那个艰苦岁月有了温柔的记忆。 上小学三四年级时,就不怎么学习了,老师也讲不出啥东西。于是我就跟着老张伯学艺。他告诉我:“钓鱼要有耐性,钓钓钓,大鱼不到,小鱼到;稳坐钓鱼台,大鱼不来小鱼来”。这话啥意思,不太明白,反正是只要好好钓总能钓上鱼;几十年后的今天再品味,顿悟了:第一要坚守,第二不能贪。母亲帮着备好了钓鱼的工具,我就扛着鱼竿提着桶屁颠屁颠地跟着大人出发了。那是个春末夏初的早晨,天哗哗地下着雨。我们走出大院,穿过街道,越过田地,约莫半小时来到汝河边。此河可谓我们的母亲河,自西向东注入淮河,于是我们的地界便属南方水系,而非黄河水系了,这使我颇感奇怪。找好位置,老张伯手把手教我挂好蚯蚓,调好漂子,将鱼钩抛入河水中,一眨眼功夫,漂子就不见了,师傅抓起竿一提,只见一条墨绿色的黄格丫鱼(南方叫黄骨、黄拉丁)噗噗愣愣飞出水面……。我甚是惊奇和兴奋。师傅说:“看到没,就这样钓。你来!”于是,我独立操作,也很快有了收获、有了惊喜…… 在县城东南,有一片多水的区域,叫赵家滩,方圆几里都是稻田地,中心位置有大小不一或联通或独立的水潭,四周长着茂密的柳树林。某个夏日炎热的中午,我独自一人带了鱼竿过去,选好位置,急不可耐地把钩子下到一个潭的中间。正当晌午,四野空无一人,只听得水中各种生物发出滋滋声……。我静静地等待,不多时,突然,漂子猛地动了一下,我正要去抓竹竿,说是迟那时快,漂子一下就沉入潭中,而且把竿子拖走了很远。按师傅张伯的教导,这必定是条大鱼,于是我奋不顾身扑入水中,双手抓牢鱼竿,使出六分力气挥出水面,只见一个黑色大鱼头露出水面,果然不小。于是稳住,顺水往岸上拖竿,到跟前一看,原来是条估摸五斤重的虎头鱼(南方叫财鱼)。啊呀,不得了,兜住事儿了。然而此后两三个钟头频频空杆,只好挪了几次窝,以求好运。直到日头偏西,潭水被染红的时候,漂子动了,旋即没入水中,我使出八分力提杆,只见一个黑黑圆圆的大家伙上来了,定睛看了原来是条野生甲鱼。当我满怀着收获喜悦打道回府时,天完全黑了下来,萤火虫已开始一闪一闪地飞舞…… 我在赵家滩得手的消息传到了同学耳朵,于是在一个周末的下午,一伙人等有男有女跟随着我浩浩荡荡开到赵家滩,意欲获得如我一样的惊喜。大家摆开阵势,男将布钩,女将瞭阵。然而半个钟头过去,一个小时过去,未见任何动静,那帮家伙开始浮躁、烦躁,或抱怨或挖苦,甚至有孬种往潭中丢石头,可把我气坏了。我苦口婆心求他们安静,别把我的鱼儿吓跑了。后来,这帮家伙终于熬不住,撒丫子撩了。而我依然如故,稳坐钓鱼台。又是夕阳西下时,渔漂动了,随手一拉又出来一只甲鱼…… 赵家滩成了我的喜悦之地、修炼之地、世外桃源。盯牢目标,耐得住寂寞,你必有收获。最最激动我心的是鱼儿出水的那一瞬间,妙不可言。有此收获,则有口福,每每将鱼带回家,母亲便烹饪出美味佳肴,给我和兄弟姊妹带来了营养。 在那些个垂钓日子,我也跑遍了故乡汝河的上下游,晴日能钓到白条鱼、五色鱼、沙轱辘等,下雨水浑则是黄拉丁频频上钩,我得到了大自然纯绿色的滋养。那时的天瓦蓝瓦蓝,空气清新至极,河水清澈见底…… 后来进入中学,功课多了,垂钓的次数渐渐少了。我便将钓鱼之功力用于学业,盯住不松懈,也居然有收获,使我不断在人生的长河开拓向前。 垂钓需要精心的准备、不懈的盯守;你如守株待兔,梦想碰运气、轻松而得,必将一无所获。人生即如此。 今天,赵家滩已不复存在,被开发成住宅区;那美丽的自然风景只能成为回忆。师傅张伯也已离世。垂钓岁月的点点滴滴挥之不去,化作坚持的性情,永远不变。 (马建国写于2017.1.6,发表于《中华文学》2017年第五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