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她独自离开。不带走曾经,只和身影做伴。剪掉长发,背起行囊,换上新卡,新的帆布鞋很舒服,配那条浅蓝牛仔正好。离开的时候,枕边的书还没合起,黑色签字笔的批注是昨晚刚写下的,电脑里的文章也才写了一半,更新日期是昨天,书桌上绿植刚刚浇过水,叶尖上还坠着晶莹的水珠,杯子里的茶也刚刚泡好,还氤氲着热气,球球蜷着身子在她怀里念经打呼噜,偶尔尾巴胡乱扫一下,她嘴角的梨涡盛着浅浅的微笑,一切看起来都很好,她对每一个问候她的人都说她很好,她只是突然决定离开而已。
某天,她独自离开,这一方土地困住她好久好久,记忆袭来,往事浮现,愈演愈烈,织成一张网将她缠住,她呼吸急促,却动弹不得。这个季节的天空,常常阴晴不定,与她的表情不符,和她的心情相近,这里的夏天很热,晴天阳光炽烈,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撒野,她讨厌极了阳光,因为阳光那么刺眼,却照不进她的心里,无法驱走那些阴郁。还好雨天说来就来,常常淋的她措手不及,不过她并不生气,她最爱雨天的光景,常常会在雨天携带一把大大的黑伞,然后坐一班线路很长的班车,从起点到终点,看雨水落在车窗上,然后拖出丑陋的像毛虫爬过的痕迹。不过雨水来的酣畅去的也痛快,转眼又是万里晴空,她有些厌恶的皱皱眉,带上了有大大的帽沿的帽子。她要离开,她想一定是因为这儿太热了而她讨厌太阳。
某天,她独自离开,没有再去走走那条常常和他一起牵手散步的铁路,没有去买那家经常光顾的情侣套餐红茶,也没在去街角的书店买最新的他爱的漫画。是的,她要离开了,去往哪里?不清楚,也许是去看海,凌晨四点钟,一个人的海滩,她坐在海边听海浪拍打的沙滩的声音,她想啊,海水一定有极强的占有欲,不然为什么一次次用尽全力也要擦干净别人在自家门前留下的字迹图案和脚印,她也有很强的占有欲呢,是她的就必须贴上她的标签,他总说她像狮子,在自己的领地内撒尿,留下她的气味,别人休想觊觎。可是她觉得她自己明明就是寄居蟹,看起来横行霸道,其实那么弱小不堪一击,她找到她的小房子,稍有一点小动静就躲进去不肯出来。也许是去寻一座山庙,从山脚开始,望着蜿蜒陡峭的石阶,做一个深呼吸,然后一鼓作气拾级而上,仔仔细细的体验一把累到精疲力竭的极致感觉,大概累了就不会去胡思乱想,还想站在高岗上听风穿枝拂叶呼啸而来的声音,他说他最羡慕风来去自由,她没来得及说的是他比风还自由,只是吹过她心门时兀自离去却把寒凉久留,爱如捕风,她怎能抓得住这指间的风呢。她还要在山庙里的蒲团上虔诚的膜拜,“亲爱的佛祖,我不是你的善男信女,也不求大富大贵,我只是觉得你面容温暖祥和,我愿沉浸在你慈爱的目光里将一身戾气燥性都化为平静祥和”。也可能,她只是去别的城市走走而已,别担心,只是走走。她走在陌生的城市,汹涌人潮未曾有熟悉面孔,都与她无关,她走的很慢,背挺的直直的,很骄傲的样子,她拒绝了所有的传单,她看上去像一个本地人,丝毫没有用探寻的目光去打量这个陌生的地方,听说这里的旅游价值很丰富,可这不是她的目的,此行不谈感情,不看美景,谁会相信她一次也没想起他,也许她还想他,只是一念而过。现在她什么都没想,只是很认真的行走,行走是她最爱的事情,在难过的时候,从不会歇斯底里,从不会痛哭流涕,他说,你真冷血,你就没一点难过吗?他不知道她不停的走就代表她很难过,她只是不会哭而已,他们说,不会流泪的女孩子不招人心疼。
某天,她独自离开,在异乡的天地,终于明白行走不同于旅行,旅行不同于旅游,旅游是走马观花,看尽美景,旅行是开阔视野,认识自己,而行走,不为风景,只为心情。她是要行走,只要站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双脚坚实的踩过的触感,在没有人认识的城市,哭笑都由她。她知道每个城市其实都一样,都有着无数人生活的痕迹,没有哪个城市哪户人家不是柴米油盐的过,没什么新鲜。她不爱名胜古迹,去哪里不是看片看水,观桥赏亭?她只想来这里走走。
某天,她独自离开,她用很久才知道孤独和独自的区别。独自的时候,心里有他就不孤独,孤独的时候,他在身边也等同独自。她轻轻喟叹,独啊独,你就像一只小兽,浑身长满了刺,颈上挂牌写着不得靠近,常常挥舞着爪子耀武扬威,别人一靠近,背上的刺根根竖起,非要扎的别人受伤,自己心疼。传说,独,是关在笼子里的犬,生性好斗,所以独居,你看,你不就是这样吗。
某天,她独自离开,却是在梦里。清晨她醒来,是在床上,干吧,她并不是一个爱出门的人,她牵挂的太多,担心书桌上的绿植没人浇水,球球饿着了,还有文章会不会来不及更新,担心一出门就和明晃晃的阳光吵架,或者他敲门。
其实她知道,这并不会发生。好了,拉开窗帘,虽然窗外阳光明媚,但她相信这一定会是个好天气。起床去剪一个利落俏皮的短发,然后把绿植和球球委托给楼下的宠物店,请假,收拾行囊,像她想的那样,就带上那条浅蓝色的牛仔裤,穿那双白色的帆布鞋,她想去旅行,他要离开她,她便要忘记他。
某天,她独自离开,像她想的那样,启程,从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