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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童的文字有特点,华美、氤氲、却不同于沈从文字里行间所表现出来的温润,反倒像江南梅雨时的天一般、阴冷潮湿。文字是作品基调的反映、《我的帝王生涯》亦如是,苏童用冷静的笔触,写了个无奈的故事。
恶童
端白做为书中的主人公,冷漠、乖戾、无为、残虐,称不上一个好皇帝,也算不得一个好人。直至小说结尾,我对其仍未抱有好感。古人云“人之初、性本善”,对此我是怀疑的。道德是社会产物,善恶之分也是人为观点,孩童懵懂,不知是非,礼而教之,始有道德。童子顽劣,有虐虫取乐之行动,人不称其恶,盖虫豸生死无关百姓,对端白而言,败军之将、冷宫妃子亦如是。端白之恶,在于对生命的冷漠。书中有一情节,太医投毒事件之后,端白精神混乱,几近癫狂,口中只能吐露一字、“杀!”杀,对于端白来说,是内心欲望的表达方式,是最直接最干脆的手段,射杀参军之后,西王问他原因,端白恼羞成怒,呛声道我是皇帝,想杀谁杀谁。环境影响性格,帝王之家扭曲的更是产生恶童的原因。端白不是玄烨,对于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他得到的太多,背负的也太多。
身份
“燮王的装束在别人身上同样显得合体而威武,你穿上阉竖的黄衣就成为阉竖,你穿上帝王的龙袍就称为帝王。”为防刺客,端白与燕郎互换了衣服,看到燕郎威武的模样,端白感觉没来由的可怕。穿上那身衣裳别人就当你是帝王,讽刺的是这衣服连个太监都能穿。太后曾对端白说:"在我们大燮宫,立王容易,废王也容易。"实际上,端白这王便是太后矫旨而来。除去这身龙袍端白还是谁?书的后半段,端白找到了自己的身份:走索王。端白的天赋在杂耍,麻绳上端白翻滚跳跃,身轻如燕,他立在空中,睥睨着台下仰望着的百姓,骄傲地称呼自己:走索王。
野史的著作者尖锐地指出瑞白的走红非他身负天响绝技,不过是因为他废君的身份契合百姓看戏莫如看人的心理。说到底,所依凭的不过是曾经尊贵的身份,端白是帝王,即使被废这身份也伴随一生,掩盖端白本体的光亮。我想,若端白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跟着卖艺人学艺,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飞鸟
端白与蕙妃本是对比翼双飞的玉人,可惜命运弄人,到最后两人一个街头卖艺一个流落风尘。瑞白称他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说蕙妃也化成另外一只自由的白鸟。的确,瑞白可算是除去了束缚,但蕙妃的“自由”更像是瑞白的呓语。一位巨贾闺秀,受宠王妃成了青楼女子又算是什么自由?书中有这样一段故事,蕙仙被软禁于无梁殿,端白送了许多鸟给蕙仙,蕙仙把鸟都放了。端白告诉她其中有一只画鹂,是天生的家鸟,即使放飞也飞不远。蕙仙却说画鹂早已死去。这画鹂更像是蕙妃命运的暗指,出宫的那一刻,蕙仙获得了自由,也失去了自己。“我是个不知羞耻的女子,可是看遍宫里宫外世上男女,又有谁知道羞耻呢?”蕙仙嘲笑着自己,也在揶揄那个青楼寻欢的亡国之君。燮国的国土本如大鹏展翅,在其父手中断了一翅,在端白手中又断一翅,这燮国是飞不起来了。
人说史家不幸诗家兴,李煜赵佶都算不得明君,却各有各的才华。端白同他们一样,本应为飞鸟,奈何成了风筝,在宿命中无力飘曳,终而沉沉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