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女梦 第一章迷梦(五)

        李亚敏住进约瑟医院,睡里梦里想孙兰修。在坤雅,三人同室住惯了,乍一离开孙兰修,就象孩子离开娘一样孤单。

        李亚敏三岁没了妈。正如当地民谣唱的:

        小白菜儿,叶儿黄哎,

        三岁两岁,没了娘哎。

        没了亲娘,还好过哎,

        最怕亲爹,娶后娘哎。

        娶来后娘,三年整哎,

        生下弟弟,比俺强哎。

        弟弟穿缎,俺穿草哎,

        弟弟吃肉,俺喝汤哎。

        睡里梦里,想亲娘哎。

        李亚敏的爹,是个老实巴交的农夫,信奉天主教,二房进门后,也受洗奉教。当地流传着一句三毒的谚语,叫“鸠顶血,黄蜂针,最毒不过后娘心。”鸠鸟头上的血,溶进酒里,人喝了即死:黄蜂,雌者腚上有毒针,人被螫了就甭想活命;“后娘心” 放在以上二毒之后,前边冠以“最毒不过”,看来,孩子若占着后娘的边,比喝了鸩汤,比被雌黄蜂螫了还危险。

        李亚敏的爹,令续房受洗奉教,量她在天主的教诲下,不会虐待亚敏。岂知,天主的教诲只对好人发生作用,对李亚敏的后娘,滴水不进。说她歹毒吗?她对亚敏不打不骂。可自从后娘过门,李亚敏就一天天皮下抽肉地消瘦下去。爹问亚敏,亚敏只是笑,不敢说。爹请医生,也诊不出李亚敏的病。

        一天,李亚敏的爹锄地被急雨赶回家,正碰上续房和李亚敏嬉戏着玩。续房的两手伸进亚敏的两个膈肢窝里。亚敏笑得泪流满面,尿了裤子,继母还不放手。亚敏爹说续房:“你这是做什么?”

        “和闺女亲亲玩呗!”

        亚敏笑得没喘过气来,嘴角流着涎水,咳嗽憋得脸蜡黄,见爹站在跟前,羞得提着打鱼网一般的裤子,跑去茅厕。

        亚敏爹请示一位郎中,笑有什么害处?郎中说:

        “笑则提神,提神则耗神;过分耗神,经血亏损……”

        李亚敏爹明白了续房这慢性杀女的手段真比鸩头血、黄蜂针还毒辣十分!他将李亚敏送给她姥姥代抚,后又自费送入坤雅读书。李亚敏自幼失去母爱,现又重病缠身,就更加想念对她温存体贴的孙兰修。

        孙兰修来到病房,看李亚敏已经不是病西施的慵妆倦态了,而成了焚诗稿、绝世情的林黛玉。李亚敏把自己写的《忏悔录》慢慢地一张一张撕着,放在烛焰上烧。纸灰象黑蝴蝶,在病房里飞舞。孙兰修知道这只与她相伴六年的花蝴蝶不久于人世了,可还是鼓励她:“我替你烧。上帝看了你的忏悔真诚无邪,一定赐福给你!阿门。”

        “骗人,有时是一种快乐,有时是一种痛苦。被骗过程是一种快乐,发现受骗,才觉得痛苦。现在,咱俩都痛苦。你是违心骗我的痛苦。我是发觉被骗的痛苦。上帝不会赐福给我的。”李亚敏把纸稿递给孙兰修,脖颈酸软了,头放在枕头上,继续发表她的认识论:“信 仰是快乐的,信仰到迷信的程度,力量就无穷。背叛信仰是痛苦和快乐的矛盾、冲激。半信半疑,便优柔寡断。及至认识到受骗了,又无力背叛,就积聚着莫大的痛苦感.”孙兰修以为李亚敏是发高烧烧得说呓语,或是临近绝望时的哀叹,就安慰她:“不要 胡思乱想, 要心思纯正。上帝一定会 哀矜他的至信宗徒。”除此之外,孙兰修再也找不到足以安慰李亚敏的话了。

        李亚敏说:“你是幸福的,我是痛苦的。我什么也不祈求了,单求你一件事,收下我一件顶真诚、最阴森的礼物:我死以后,你把我的骨灰装进比火柴盒还小的印章盒里,带在你的身边。我倘死后有灵,灵魂哪里也不去,不去地狱当鬼囚,不去天堂做天主的天使,只有附在你的身上,我才快乐。你若嫌带在身边是累赘,就找个山坡或沙滩,用脚蹴个坑,亲手把我埋了。只要你亲手安排,扔在哪里,我都甘心。倘苦我死后有灵,我愿我的灵魂搀扶你走完你要走到尽头的苦路……”

        “别,别说了,咱们一起……”

        “你答应我!我在坤雅时,见你身上藏着个玉观音。那一定是附在你身上的一个苦难的灵魂,因为你常对着她叹息。印章盒不比玉观音累赘、麻烦。你答应我的哀求吧,要不,我瞪着眼死给你看。”孙兰修潸然泪下,朝李亚敏狠劲点一下头。两颗少女的头颅碰在一起,是友好的亲昵,是诀别的哀泣。享受了一阵痛苦的幸福之后,孙兰修问李亚敏还有什么吩咐。李亚敏说,我老早有句话,直到生命的尽头,才敢对你说:“人在做梦的时候, 是不知道自身置于梦境之中,及至醒来,方知是迷惘一梦。你如今尚在梦中。我求你早早醒来,放弃守贞的念头,扯破做修女的幻梦。你才二十四岁,不要自己害自己——要 主赦免,我说了只有魔鬼才说的话。”孙兰修拭去自己的泪,又拭去李亚敏的泪,说:“ 我叫你放心,我现在的信仰如果是梦,我将一直梦下去。到生命穷尽也不醒。梦着比醒着幸福。”

        孙兰修问李亚敏想吃什么,穿什么,看什么?李亚敏说:“我想看透每个世人的心,比方说,刘慧卿的,你的。然而,我不能够……”

        孙兰修回到学生宿舍的时候,宋小香母子不见了。刘慧卿陪着一位戎装革履、精神抖擞的军官谈笑风生。刘慧卿兴致勃勃地说:我来介绍一下, 这就是我的乘龙——伍连长。这位是我的教友、学友孙兰修姑娘。”

        伍连长从床沿上站起来,对孙兰修“啪”地行了个军礼:“久仰孙姑娘高风亮节。慧卿常谈及你的嘉言懿行,鄙人五体投地的佩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孙兰修一向不喜欢这些客套的恭维和出自别有用心的过分的夸奖。她淡然一笑:“伍连长不倦戎马倥偬,来探望慧卿了?”

        “是的,我们要结婚了。”伍连长将给刘慧卿带来的结婚礼服,一件件展示给孙兰修看。孙兰修不眼羡这些五光十色、珠宝璀璨的雍装盛服,倒为刘慧卿的结婚辍学感到痛惜:“慧卿刚升入高级学府,还没为教会做点贡献,就结婚当太太,你不觉得可借吗?”

        “我在坤雅就告诉你了:我上学是给他(指伍连长)上的呀”刘慧卿向五连长瞟一眼,使出撒娇弄乖的妩媚姿态。

        伍连长为自已有这样体己的夫人感到欣慰、满足、自豪:“慧卿所言极是,上上学,镀镀金,抬高抬高身价,找个乘龙快婿,就算达到求学的目的了;要是真拿热屁股来坐冷板凳,那有什么意思?整天被关在鸟笼子里,叽叽喳喳地鹦鹉学舌般的叫唤,四年牢笼生活过完,人生个性的棱角被磨秃了,成个应付世故的滑溜蛋。”伍连长谈兴正浓,站起身,在宿合里来回踱着方步,使出在队列前给士兵训话的雄辩口才:“民谣唱得好:‘吃 斋行普念弥陀,不如钢枪压着脖,金银财宝脚下踩,拉过姑娘当小婆……’”“伍连长,这些低级庸俗的下流调调儿,我不屑唱,可也听过人们唱的一首流行歌谣。”孙兰修对伍连长那武夫的傲慢、骄子的放肆很讨厌,就以谣还谣来讽他:“‘千思量,万思量,不该糊涂把兵当。大炮隆隆响,爹娘泪满眶。队伍要开跋,佳人儿泪如麻。去的是亲骨肉,捎来灰一把……’听慧卿说,伍连长也是天主的宗徒,就该听从先圣约翰的教诲:当兵不要欺负黎民,不要讹诈人,得兵饷该知足。伍连长不但不奉天条,怎还敢津津乐道战争的惨相?更有甚者,自己竟借着这身老虎皮胡作非为!”

        “孙大妹,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怎么当着我的面揭起伍连长的面皮儿来?”

        伍连长并不介意,哈哈笑了,“孙姑娘一身洁好,鄙人感佩。可我们团长就娶了一位修女当第三房姨太太,未见落红殷褥,始知其非处子也。还有人说,修院是军营的别院。”

        “住口!自已沉沦,别拿圣事开味!”

        “孙姑娘,中国的局势正酝酿着一场混战。鄙人要携带着慧卿在战争的波涛中弄弄浪潮。你,当然要秉承上帝的旨意,拯救灾民于水火之中了。那么,人各有志,分道扬镳,后会有期。”

        刘慧卿象即将出巢凌飞的雏鹰,在窝里呆得不耐烦了:“兰修,孙大妹,替我到医院向李亚敏问个好。我没时间向她道别了。伍连长的车子在校门外等着我。”

      “慧卿,你不能跟个当兵的走。你没看见宋小香?她就是被军人抛弃的……”

        刘慧卿早办好退学手续,这工夫,挽着她的连长丈夫,走向停在校门外的东洋车。

        孙兰修看着最亲昵的同学劳燕分飞。一个被死神牵着脖子,就要拖去炼狱或被抛进地狱;一个攀高接贵,当了官太太。摆在她面前的路,是鲜艳的红花?是娇滴的绿柳?是艰难的蜀道?是颓废的荒丘?在觉得前途渺茫的时候,。她求告天主指引。她打开《古经大略》找到梅瑟逃难那一章,一字一句地诵:

        有一天,梅瑟在旷野里牧羊,把羊赶到侯肋伯山那里,天主就在葛针棵里发显给他。梅瑟见葛针棵里冒烟,仍旧烧不着,就惊讶得很,往前去看看。天主喊他说:“梅瑟!梅瑟!”梅瑟答应说:“我在这里。”天主说:“不要前进,该脱鞋,因为你站的这块地方是圣地,我是你祖宗亚巴郎、依撒格及亚格伯的天主。”梅瑟听说这话,捂着脸不敢仰望天主。天主说:“我见了我的百姓在厄日多国受苦,听见他们哀号的声音。我要打发你上法郎那里去,你该把我的百姓领出厄日多国去。”梅瑟答应说:“我是什么人?敢上法郎那里去,把依撒尔人领出厄日多国去。”天主说:“我保佑你。”

        孙兰修诵读到这里,主心骨牢壮了,有天主的保佑,任什么艰难困苦的前景,她也不畏葸退缩。她没能把刘慧卿领进天国,至少要把宋小香救出地狱。她探望李亚敏的时候,在约瑟医院为宋小香谋得个洗衣的差使。原定院方管吃,月佣金三块大洋,后来院方得知宋小香带着个白吃饭的孩子,就只管母子吃饭,不给工资。尽管这样的待遇,孙兰修还感谢上帝将宋小香母子领进了“流乳 流蜜”的法郎国里。 她到太白楼乞丐群里找到宋小香母子,领他们到医院上工。

        李亚敏的病一天比一天严重,人一霎不如一 霎精神。孙兰修再去看她。她支撑着被病菌蛀空、被病魔啮瘦的身子,歪在枕头上不停地切磋琢磨。她手里一枚紫檀木的印章盒,已镂空成一具小巧玲珑的棺材模样。棺盖上浮雕出一个十字架。

        孙兰修见李亚敏刻得这样努力,这样执着,止不住流下热泪,夺过她手里的活计:“上帝保 佑你。”

        “上帝不如我自己明白。我死了,不要告诉我爹和后妈,也别告诉姥姥。好让爹心里有个永远活着的女儿,让姥姥心里有个活外甥女儿,让后妈心里站着一个没被她杀死的劲故!你隔段时间,就用我的名义写封信给我爹...."李亚敏从枕头下摸出一块玩出手汗的大洋,给孙兰修:“ 这是我的遗产,充完邮资以后,你就别再写信给我爹了。”

        孙兰修没接钱,也没说话,只把泪水滴在手里那小棺材上。李亚敏说:“托你带着我的骨灰,这实在是极大的不礼貌。可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再没有一个可以仰托的人了。”“快别说了,我一定永远和你在一块儿。”

        “不。是我永远附在你的身边。阿门。”    不久,李亚敏就死了。学校照教会葬仪,将其尸体火化。孙兰修以同乡好友的身份,代其家长料理一切后事。她没给李亚敏的爹写信,只把李亚敏生前写给爹的信,代她寄走。这也就够了,够李亚敏在爹的心中活一个时期了。孙兰修身边又增添了一个小玩具似的东西。她心里没领进圣体,却附着了一颗无主的鬼魂。

        第二年春天,哥哥孙恒修接到爹的家信,要他回家续娶。哥哥要兰修一同回家娶嫂嫂,兰修推说课业要紧,不能耽搁。其实,她已立志不嫁,不愿看别人婚嫁的热闹,以防勾引起杂念。

        哥哥的婚礼在故乡的教堂举行,由唐天华神甫主持。唐神甫从孙恒修口中得知孙兰修在济宁女师学习出类拔萃,想在她毕业后,将她弄到自己教区辅助主持圣事。唐神甫城府颇深,为日后能调孙兰修回沂州教区,便先将其胞兄孙恒修调沂州府坤雅学校教书。

        孙恒修六礼告成之后,回济宁师范附属小学办理移交手续,捎来唐神甫给孙兰修的祝贺信。那信写得很笼统兰修圣徒钧鉴:

        天主赐福于你,开启茅塞,醍醐灌顶。望你学有成就,为故乡迷羊引路,同造天堂。阿门。

                                  唐天华

        孙恒修还捎来一封李濯泉老师的信。孙兰修接信在手,先问哥哥怎么有缘分见到李老师?孙恒修说,唐神甫在北左泉筹建一所教堂,他的婚礼就在北左泉教堂举行。李老师回乡探亲,同是在外地谋职的文人墨友,在故乡相聚,自然要互相拜访。况且李濯泉是兰修的老师,又和孙家是老亲戚,带信问候孙兰修,是人之常情,是老师对学生的厚意。孙兰修拆开李老师的信:

        兰修姑娘万福:

        坤雅一别,倏而五载。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余摆脱宗教羁绊,在沂水县城乡民讲习所供职,前信己述,自不必赘。在你考入济宁女子师范的同年同月,中国人民的救世主诞生了。诚望你迷航未远,醒望灯塔扬帆。切勿“山中无日历,寒尽不知年”。而今是“漫漫长夜终有尽,鸡鸣村角现晨曦”的时刻,是梦人该醒悟的时候。盼君能来讲习所,戮力并肩,同创新业。

                                                                                                                                                                李濯泉拜

        这两封信犹若两只大手,争着向两处拉孙兰修。何去何从,她自有既定。哥哥去了沂州府,在济宁的孙兰修,就只身单影漂泊异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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