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父亲的兄弟以前帮助日本人上岸,后来作为反革命分子被枪毙,所以虽然不是嫡亲父母,但是也背负了反革命子女的坏名声,用当年的话是成分不好,不知道谈了多少个对象,大多因为这个因素黄了,有人家看不上她的,也有她家看不上别人家的。后来二十六七岁结的婚。
爷爷是部队退伍的,在部队里入的党。有个和他一样的,相貌还可以的,开始说要和奶奶谈,后来知道了反革命的名声,打了退堂鼓。但是,奶奶嫁了爷爷之后,他后悔了,说,是同样的身份,爷爷能娶,其实他应该也是能娶的。
奶奶,因为是家里的老大,以及重男轻女,20岁大姑娘的时候去念书,从二年级上起,上了三年,后来大姑娘下放,就只能不上学了。作为家里的老大,还要每天早上烧好早饭,才能去上学,要不然就会被她的妈妈骂。上学的时候因为太大了,都要腰弯起来,假装小点。但是这样好歹识了字,爷爷出差的时候,也能跟爷爷写信。
奶奶年轻的时候,积极上进争取入团,费了老大尽才当上团员,回忆起来都苦的不得了,那时候是做好人好事,江岸上挑江泥会掉在地上,就大清早去捡起来。
嫁给爷爷的时候,爷爷的二哥承诺给一间屋子,然后结婚一年后反悔了,说这一间屋子是我的,不属于你们,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弄。奶奶说,都当初结婚时候说好的事,现在反悔了,总不能不结婚了吧。爷爷夜里急得气哭了。
这个二伯伯后来收回了话,但是奶奶硬是把家里的一条猪给卖了二,三十块钱,把这点家当的钱还给了他:一间房十来块,木头柜子几块钱,茅房几块。把所有的收据和信件收藏在一个铁皮盒子里面,保存了几十年。这个木头柜子至今还在我原来的那件屋子里,朴素破旧,但是那时的人们当个宝似的。
这间丁点大的屋子,只有一张床,一个小桌子,厨房也是挤在里面,吃饭就在床上。后话是,这对新婚夫妇的这点大的空间里,硬是有个老人要住里面,我爷爷的奶奶,理由同上,房子不属于他们的,后来我奶奶把收据和信件给长辈看才让给搬走了。
那时候穷,没有粮食吃,奶奶在田里上工,肚子饿想去岸上的一个认识的人家吃点米粥,但是后来还是不好意思开口,只借口说来上个厕所,实际上那个时候都是田里直接解决的。
爷爷年轻时做工太辛苦,不会巧力,吐过血,有气管炎,奶奶谈他的时候,媒人说全好了,结婚后还是时不时发作,奶奶半夜起来煮蛋花汤给他喝,健康的维持可以说全靠奶奶的悉心照顾。。
二十年前,爷爷奶奶办鞋厂,结果两万块的鞋款打到了另一个人的账上,对方不承认了。然后,开始打官司,诸多周折拿到1万7,打官司的花费也有1万,但是气好歹消了。不然,爷爷说不定要被气死,奶奶说。
那个时候有个人帮忙蛮大的,是个蛮厉害的人,又办厂,有好多楼房,还买了车,饶了扬州城一圈一圈的开,车子那时候可是超级稀奇的玩意,但是有天不知道是太兴奋还是什么,突然去世了。
另外一个贵州人做销售的,家乡话叫做“外勤”,欠了爷爷奶奶二十万鞋款,律师说可以打赢,但是打赢了也拿不到钱,而且对方在贵州,要去贵州打官司,火车要两天时间,只能作罢。然后这个外勤人没了,留下他的小三,和出生没多久的儿子。爷爷和我爸去要钱的时候,同情小孩,还又贴了小孩几千块。所以办这个厂也没挣到什么钱。
吃过许多苦的奶奶,经历过各种事情的奶奶,但是也因此通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