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明白,我不是害怕医院,只是害怕......
读初二那年,冬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雪,那是我出生以来在南方家乡见过的最大的一次雪,道路都结冰了,老人们颤颤巍巍的著着拐杖在鞋上捆上防滑的稻草,而街上的我们对这陌生的白雪皑皑的世界却莫名兴奋,在天然的旱冰场上自由的滑翔,我们初中时正是流行滑冰的时候,平常周末还会瞒着父母和同学去镇上滑,如果我没有摔那一跤,我想滑冰这项运动该是我青春记忆里最具情怀的项目。
但是我竟然在天然旱冰场摔倒了,那瞬间除了丢脸,我还本能的不幸的用手去撑地面,向后仰地,大多数人都是摔过无数次跤才学会走路的,我从雪地里爬起来时候真没觉得手会那么脆弱,一摔就摔成了粉碎性骨折。 连我妈都没当回事,她只把我送到到一个诊所里,那个大夫让我拿起一个撮箕,我说不行手疼,他说那我给你接接,说着把我的手往外扯然后接回去我疼的嗷叫,他又让我拿撮箕,我说不行手疼,他说没接好那我再给你接一次,说着又扯出来接回去,他问我能拿撮箕了吗,我用中指吃力勾起撮箕,催我妈带我回家,那大夫很得意自己的接骨手艺。
我在床上疼到直喊妈,我妈说不是刚接好的吗,天黑了,再疼也要等天明再去大医院看,她来我的床上给我揉手,揉到半夜就睡了,我疼了一夜不敢再出声。第二天没等吃早饭就去医院照X光,“粉碎性骨折”医生对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想我的骨头难道碎成粉了? 千万不要低估年轻人愈合能力,我打了一两个月绷带就好了。在我挂着着绷带那段时间我妈发挥了过人的机智把我弄去姑妈家,自己打麻将去了,在锻炼孩子独立性这件事上我一定得找个时间和我妈好好取取经。 而我就打着绷带,天天在姑妈家蹭饭自立自强的去学校上学了,因为初中我尚且还是学霸,带伤考试也考进了全校前十,最后我拿着成绩单回家找我妈把我接我回去了,我妈殷勤的问我要不要去医院复查,我看着这个因嫌弃我药味难闻把我弄出家的漂亮妈妈,非常高傲的拒绝了。
我妈不是个传统的中国母亲,她很孩子气却也可爱,大多时候我们都不像母女而像同龄姐妹,“善恶到头终有报”用这种话来形容我妈其实很不好,显得我对我妈不够尊敬,哈哈,未避免误会我先说一句,我爱我妈,但是多年后,我妈在家拖地摔倒这件事 真真印证了这世上是有因果的。
当时家里只有我和我妈在,我们俩还闹了点变扭正在置气,突然我妈叫我说她摔倒了,和初二的我同样的,仰地而倒,手里还拿着拖把,我第一反应是我妈又在和我玩什么游戏——
---“地上凉,妈你赶紧起来别闹了”。
---“我没闹,真起不来啊”
我去扶她,她说头晕不能动,
----“妈,你要爱躺就躺会,我给你开电视”
-----“你这没良心的,白养你这个女儿了”
我妈说完就吐了,我想完了,出事了。我妈瞪了我一眼,我飞快跑着叫医生去了,医生说我妈摔伤了得赶紧送人民医院,人民医院离家得开1个多小时车,我妈在车上一直呕吐,平常漂亮的妈妈变脏了,头发上都有擦不干净的呕吐物, 唯一一条去医院的路破得不成样子,我妈躺着一直在颠簸时间越过越快,我边擦边骂,狗日的路,没良心的女儿。晚上拿到检查结果,我妈比我摔的严重,转到重症监护室了,伤到脑袋全身不能动弹,我生平第一次给我妈擦身子,倒排泄物。
也许是因为不能打麻将了,也许是因为变得不漂亮了,我妈意志更加脆弱,她的丈夫回不来,和我闹脾气说不想活了,重症监护室其实很压抑,因摔伤住院的多是老人,隔壁床的半身不遂,对床的昏迷不醒,偶尔有人走了空出床位来更加阴森恐怖。还好,她在我初二那年把我锻炼的很独立,为了感谢她,于是给她买了漂亮的睡衣当病衣,叫了她最喜欢的朋友过来看她,病房来了位活泼可爱的小朋友,天天叫她阿姨终于把她逗笑了,那也是我第一次在医院待那么长,整夜整夜靠着辣到胃疼的麻辣不让自己睡着,孩子气的妈妈变温柔了,变得更想让人保护了,有个夜里她跟我说了声谢谢。妈妈转到普通病房的时候,姑妈来了医院照顾她,姑妈好细致,妈妈慢慢好起来了。她说女儿好坚强,都没有哭。
其实我哭了,在报销保险的时候接受询问的时候。
——“你妈怎么受伤的?”
——“拖地摔伤的”
——“拖地怎么可能摔的那么严重?”
——“我妈她真的摔伤了,她躺在病房里不能动,不能吃,你为什么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