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树有四层楼那么高,叶子长长扁扁的,往内卷,不知道是什么名字。
我想起有个手机软件可以识别植物,但我常用的手机已经坏了很久了。每个城市在夏天都有很多自己的植物,今年我错过了很多,从端午到立秋,或许还要到中秋,秋冬好看的植物就不多了,但总也有一些。
窗台上的玻璃花瓶,插着六出花,它们刚刚被送来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它们的名字,还觉得有点难看。然后卡片上说,六出花是一种百合,花语是“喜悦-期待-相逢”。我一直不太喜欢百合,觉得花形张牙舞爪,而且太香了,但这种百合开了花以后,反而很漂亮,也不太香。它的花语让我想起泰戈尔的一句诗:
“你微微地笑着,什么也没有对我说,而我却觉得,这一刻,我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花瓶本来应该是在床头柜上,但是那里总是晒不到阳光,所以被移到了窗台,因为即使是窗台,有阳光的时间也不多,一来上海热爱下雨,二来我很少拉开窗帘。所以既然拉开了,就让它晒晒太阳。
去年八月我写过一篇关于抑郁症的文章,至今还有人看,这一年的时间里,很多次我想把那篇文章删掉,每每想起,我会觉得很多想法和观点并不一定正确。后来我重新看了一遍,我想有的东西或许说不上正确,但至少那篇文章不会让人感到绝望,至于有人给我留言说,看了感觉很好,我想其实它也不会有更多作用,就留着吧。之后的时间里,因为朋友,因为工作,因为研究课题,因为很多种原因我想重新写点关于抑郁症的东西,它们都像在我面前慢慢氧化的桃子,从新鲜变得奄奄一息。或许我自己也不想再跟这个讨厌的东西有联系。
我无数次想起福柯的一本演讲集《不正常的人》,我脑子里可能有一个问题,当病人被定义为病人时,是不是这个世界不能接纳各种各样的人?
今天我会写吗?可能也不会。我只是随便写点东西,前阵子我满怀激情地写了一篇关于自杀的文章,然后当我理智一点的时候我哭着找到手机手指颤抖地删了它,我当时很害怕,我想到这里多多少少有些因为抑郁症而关注的孩子会看到,如果说文字有力量的话,哪怕有一个人看到并因此做出冲动的事情,这都是极大的罪恶。毕竟我们能写出来的总比脑中想的要少,我当时只是想说:当你想要拥抱死亡,请慢一点。
或许你慢一点,就能继续活着。无论活着是什么。
电影《丈夫得了抑郁症》,我重新看了一遍,没什么意思,我开始极度讨厌这些标签化的故事,但台词有一句,“能穿越时间保全下来,就是其价值所在。”说的是一个便宜的古董玻璃小花瓶,我觉得是这么回事。
我今天突然来这里叨叨,是因为看到了我学弟新写的故事。去年夏天我们还在一起打棒球,他有次跟我说,他有个爱好是讲点小故事,我说看看,然后我看了好惊讶,为什么这个孩子这么有才华,我很喜欢看他写的故事,开始他会用邮件给我发他新写的故事,这种方式让我想起刚使用互联网的时候。
后来他会在主页上写了,陆陆续续写了很多,我反而看得很少了,可能是因为不再收到邮件了吧。故事的内容其实也不一定都那么有趣,但是讲故事的才华,就像他嘻嘻一笑地说,自己还有个小爱好,是编故事,在字里行间闪闪发光。
很多时候我看他写的故事,会觉得,什么非虚构,深度调查,写作技法,谋篇布局,真的都很无聊。我不知道他写的东西其他人会不会喜欢,但是会让我拉开窗帘,打开电脑也想写点东西,还会让我吃掉眼前这盘切开很久的桃子。
桃子算是有趣的水果,放了很久很久,即使由好看变得很难看,味道依然不错。
我觉得如果我可以重新写点东西,便是不想再写什么论文或稿件,什么可以让人一口气读完的直抒胸臆真实经历,更是讨厌一本正经的方法论,写点他那种似真似假的虚构,或者管他什么虚构非虚构的界限,将生活延伸在想象里,将想象架空在生活里,不知道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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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没有现实世界。希望你能读到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