榨季,对于真正的酿酒师而言意味着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参加过两次榨季,以一个酿酒师助理的身份亲眼目睹了酿酒师酿酒的过程,亲身经历了那样一个痛苦而又喜悦的过程,我想了很久,只有“战斗”这个词才能来概括形容那个无与伦比的过程。
榨季,是忙碌艰苦的战前长征。抛开一年打理葡萄园的不易,只是那集中抗战的一周就能让人瘦下几斤肉。当榨季的号角吹响,各个酒庄的酿酒师就是领头羊,各种人工,酿酒设备和机器都要提前准备,一些琐碎的事情更是半点都不能遗忘马虎。如果不提前确定好采摘那天的工人,车辆,发酵罐以及其他酿酒材料,战斗打响之后一定会让你忙的焦头烂额,不知所措。有的酒庄设施齐全酿酒师方还少操一份心,但对于物资不那么充足的酒庄酿酒师而言,真的是要开启各种长征的路线到处去准备东西了。不说其中的辗转麻烦,若是耽误了“榨机”才最是让人惋惜。因为酿酒,向来是靠天吃饭,一年的风雨在榨季这个最后关头虽说不是最重要,但如果连绵大雨也会让酿酒师锁紧眉头,所以“忐忑”在榨季多多少少也是一种贯穿酿酒师全篇的心情。在榨季里葡萄真正开始入发酵罐的那一天之前,酿酒师的心早就留在了葡萄园,一天不止一次地去观察,去检测,糖度,酸度,葡萄皮的颜色,葡萄籽的成熟度,只为了葡萄采收达到心目中理想的状态。而这所有的准备战斗都是为了真正冲锋的时刻。
榨季,是紧张刺激的冲锋时刻。真正的榨季最紧张忙碌的时刻就是葡萄入罐的那一天。早上天还没有亮,葡萄园里洁净的露珠旁睡着还在梦乡的小葡萄,酿酒师就已经出发在葡萄园的路上。后面紧随的是大卡车,大卡车上载着塑料筐和参与战斗的工人们。工人运输都可以分开工作,但是酿酒师却没有三头六臂,只能在葡萄园酿酒车间来回奔波。因为担当着整场战役最重要的指导角色,最关键的灵魂人物,所以,酿酒师并不只是精通酿酒,与酿酒息息相关的各种事情他都要亲身经历,亲手处理,也许正是因为无法替代,所以才责无旁贷。葡萄园里,带着鲜艳头巾的工人们在奋力的采摘葡萄,发酵车间,另一批工人在传送带挑拣葡萄,帮助入罐,而在这些过程你可以发现一双眼睛,他正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整个过程,他在葡萄园,他在挑选传送带中工人们没有发现的另类品种,他在清除葡萄梗,他还在发酵罐前一丝不苟地配着辅料······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法术,我想当时酿酒师最想用的是分身术吧!因为一旦冲锋的战斗打响几十吨的葡萄入罐节奏就像是马克西姆狂想曲一样,从开始到结尾都是高潮,容不得半点懈怠和大意。不知道搬了多少筐,更不知道挑选出了多少片叶子,多少桶二次果······当战斗结束,停下所有的机器,清理完发酵车间,再把所有的工人都送走,脱下已经冰凉湿透了的雨鞋坐在发酵车间外装满葡萄梗的黄色塑料筐上整个世界都安静了,看着天上那一轮泛着寒光的月亮,才知道凌晨三点,满天的星星早已经回家睡觉了,那一刻你才感受到满身的酸痛瞬间凶狠袭来。榨季,是一个酿酒师容易得胃病的季节,更是一个酿酒师数夜难成眠,眠中不成梦的季节。
榨季,是冲刺结束后遗留的长期抗战。当葡萄安全地睡在了发酵罐里,确定了战局之后,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迎来的是丝毫不能松懈的长期抗战。发酵前期,打循环,测温度和数据,酿酒师像首次为人父母一样时时刻注意着这个“新生儿”,怕它发烧,又怕它着凉,半夜辗转反侧,只好起来发酵车间转一圈,看看所有的发酵罐,指示灯,隔着罐子听听里面“咕咚咕咚”的声音之后才能安心地去睡觉,因为他知道一切都好,那是葡萄正常发酵的声音。当“新生儿”生命症状稳定下来后,为了他的健康成长,促进葡萄颜色的深刻和各种内涵物质的释放,不计其数的淋皮,循环,压帽,压榨,还有发酵结束后的出皮渣,清酒泥行动都会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没有办法,谁让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呢!当然如果你以为这就结束了,那还为时过早,因为榨季遗留的战争是长久的,上述还不算长,也不算久啊。入桶,倒桶,出桶,简单的六个字饱含的全是艰难,很多酿酒师的腰酸背痛病都是在这个环节留下的,其中的辛苦自然只能意会无法言传。而最终的装瓶,对于酿酒师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犹如历经艰难养育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儿终要嫁人一般,满手的老茧是辛苦和不舍的见证,但看着她们最终以完美的姿态走入千家万户,那正是酿酒师的夙愿。
一年又一年,对于酿酒师而言犹如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酿酒过程是诞下作品的时刻,有初为“人母”的喜悦,更有无法言喻的辛苦。每一年的榨季,变化的事情有很多,不变的是酿酒师协调众人一起战斗的那份热火朝天的激情。但俗语有言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只有酿酒师一个人定是完成不了这样一件艰苦而又浪漫的事情。无论是酿酒师,酿酒师助理,还是普通工人,每一个角色都不可或缺,每一个人的贡献都凝聚在酒里,融进香气,铸成酒体。在酒庄里,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女的当成男的使,男的当成畜生使”,这句话可能有点糙,但是道理一点也不含糊。每一个从事酿酒工作的人不论男女在榨季都是条好汉,他们的付出值得每一个人去读,因为他们一年又一年辛勤的坚持和努力只为心中的那份执念——酿出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