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戒学堂】

婚礼场上笑声不断，尤其是她的母亲，更是笑的合不拢嘴。

小安穿着婚纱坐在一旁，像个局外人，冷眼看着这一切。

半个月前的那一幕，恍若一条双眼冒着邪光的毒蛇，正一点一点的啃噬着她的理智，明明是烈日炎炎的仲夏，她却寒的彻骨。

“小安啊，你都27了，不小了，该懂事了。跟你一起上学的那些同学孩子都上学了，你还不找对象，街坊邻居背后都传你有毛病，出门我都抬不起头来，你让我的脸往哪放！”

看着自己母亲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菜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以死相逼。小安怔怔的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喜悲。

“好。”半天，小安艰难的从胸腔里挤出这个音节。

上一秒还视死如归的母亲，立马笑容灿烂，放下刀走到小安的身边，枯老的双手珍重的捧着她的脸：“我的宝贝女儿终于要结婚了，等你成家有了孩子，你妈我这辈子的心愿就算了了，就算是死也能闭眼了。”

小安咧嘴，笑的苦涩：“您以前不是说，只要我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就是您最大的心愿吗？”

“只要你好，就是妈妈最大的心愿。”

小安参不透，她口中的“好”究竟是什么？

即将结婚的对象，是对方托媒人来说的，是个公务员，工作稳定，没房没车，结婚的话需要跟对方的父母还有妹妹住在一块，不过小安妈一点都不介意，她认为只要夫妻俩有了孩子，日子就会有盼头，会越过越好。

毕竟当年她要不是有小安，也撑不过那些昏暗无光的日子，现在她身体力行的将这一切传授给自己的女儿。

丈夫是个老实人，木讷的很，两人待在一起经常一天都不说一句话，与其说是夫妻，倒不如说是合租的室友更贴切点。

男人唯一的爱好就是抽烟，以前小安也不管他，但是自从查出怀孕之后，她就禁止他在自己跟前抽烟，然后男人的阵地就从卧室转移到了阳台。

怀孕的人，嗅觉异常敏感，即使是待在卧室里，她依然能闻到很重的烟味。

“你能不能别抽烟了？”小安难得大声说话，男人也愣了一下，才反驳道：“我在客厅抽烟，又不是在卧室。”

“可是烟味都飘进去了，而且以后孩子出生，在家里跑来跑去的，你还要在她面前抽？你不知道二手烟对身体有害？”

男人神色微怒，两个字随着一圈圈烟雾从他暗红色的宽厚嘴唇里吐出，重重的砸在小安的心头上：“小资！”

本来就话少的两个人经过这件事更是无话可说，就算在家里也就跟陌生人一样，比合租的室友还不如。

十月怀胎，小安终于将孩子生了下来，因为是个女孩，所以婆家颇有微词，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再不像之前怀孕的时候，总是嘘寒问暖，时不时的还会做点补品给她补身子。

整个月子，小安过得异常胆战心惊。

刚出月子，好长时间都没有露面的丈夫终于站到她的床边：“我妈说了，家里必须有个男孩，我们再生一个吧。”

像是听到很好笑的笑话，小安忍不住笑出了声：“再生一个？别忘了这孩子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花销都是我出的，再生一个别说是在公司晋升了，就算是保住现在的位置都难，你一个月两千块钱，你觉得养活的了两个孩子还有你们这一大家子的人？”

“你这人钻钱眼里啦，天天都是钱钱钱的，以前家里穷的几个孩子穿一条裤子都能养的活，现在不愁吃的不愁穿的，咋就养不活了！”说着他倒先发起火来：“我今天也就明确的跟你说了，这是家里下的死命令，无论你愿不愿意，都必须再生一个！”

“那就离婚吧，再娶一个老婆给你生个儿子好了。”小安冷冷的说道。

男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躲在门口偷听的婆婆先忍不住了，急忙冲进来：“小安，怎么能说气话，现在连孩子都有了，怎么能提离婚呢？”

婆婆比男人要聪明的多，她知道家里的花销都是小安支付的，自己的儿子一米六几的个头，长的也不出众，而且现在年纪也大了，就算离婚也绝不可能再找到小安条件这么好的人了，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婚啊。

至于孙子，可以慢慢来。

男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大男主思想根深蒂固，这一次争吵让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从此以后更是对小安母女不闻不问，在家里抽烟也是肆无忌惮，常常家里都是烟雾缭绕的，任由小安怎么说，男人都像是块木头一样，不理也不改。

家里的气氛更压抑了，小安经常会莫名的透不过气来，只能拼命的捶打着胸口，绝望没有盼头的日子里，孩子是她唯一的光。

耳边再次响起母亲说过的那句话：有了孩子一切都会好的。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小安笑着笑着，忽然控制不住的流出泪来。

本以为日子会这样麻木的过下去，直至有一天，她忽然发现笑笑竟然出现跟自己一样的情况，喘不过气来，小脸煞白。

小安第一次恐惧到六神无主，大晚上她穿着拖鞋抱着孩子就往外跑，就连披在身上的棉袄掉了都没有察觉。

经过检查，笑笑确认为哮喘。

安安无法相信，她还这么小，怎么会得这种病，央求医生再重新查一次。

医生见怪不怪：“孩子这病是吸二手烟导致的，已经不可逆了，以后多注意点吧。”

医生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将她劈的肝胆俱裂，寒冬三月，她的心比外面凌冽的寒风还要冷。

第二天一早，当小安抱着笑笑回家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正坐在餐桌上有说有笑的吃着早饭，见她进来，男人的脸立马板了起来，斜过眼不看她。

“小安回来了，快点收拾一下吃早饭了。”婆婆热情的招呼她。

小安抱着笑笑，就那么冷冷的看着他们，看得他们满脸的笑容都僵住了，餐厅里的气氛也变得尴尬起来。

“啪！”

男人气不过，摔了筷子站起来吼道：“你不要天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做给谁看呢？我今天也把话撂在这，赶紧给我生个儿子，不然这日子别过了！”

“离婚吧。”小安说完之后走进卧室，将孩子放在床上，从床底拖出自己结婚时带过来的箱子，许久未擦，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事情闹得很大，许久不见的母亲也赶来了。

“小安啊，现在孩子都有了，你怎么能说离婚就离婚呢？传出去是要被人笑话的。”见小安执拗不肯说道，已是白发苍苍的母亲继续情深意切的劝说：“既然他们想再要个儿子，你就再生一个好了，反正都是你自己的孩子，还怕他以后不孝顺你？现在苦点累点都没关系，等孩子长大了就好了。”

“不会的！”从小到大，小安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和自己的母亲说话：“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小安对自己父亲的唯一印象就是那个提着黑包，不顾劝阻，出门去寻找自由的宽厚背影，当时恐惧大哭的小安被母亲紧紧地抱在怀里，红着眼对她说：“放心，有妈妈在。”

寥寥几个字小安至今一直记得，为了让她觉得自己当初所做的决定没有错，小安从小就异常的乖巧，只要她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唯一反抗过的就是婚姻，但是在她以死相逼之下，也无奈妥协了。

现在自己也成为了一个母亲，看着依然在熟睡的孩子，她心中要逃离这个家的信念异常坚定。

虽然闹的人仰马翻，最终两人还是离婚了，小安只身一人带着笑笑，还有自己这些年偷偷给孩子存下来的钱，离开了三十多年都没有离开过的家乡。

踏上离别的火车，小安忽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作者：肉肉爱肉肉

                                                                                                           黑洞有多大，肉肉的脑洞就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