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三岔五的,总有人问起我二舅,但我不知道现在他在哪里。
但我知道,我妈妈知道他在哪里,并且有他的电话号码。可是我妈妈不会对仼何人讲,包括三舅,我爸。
在我眼里,二舅只对妈妈最恭敬,最孝顺。我外婆去世的早,外公不着调,大舅早夭,所以实际上是我妈妈带大了二舅三舅,二舅才最在乎我妈妈。我妈妈只要一生气,二舅就矮三尺;我妈妈一掉眼泪,我二舅就投降。所以直到现在,二舅只听我妈妈的唠叨,有什么事也只说给我妈妈听。
在我们这一块的人眼里,二舅是能人、是烂人、是文化人,他的故事很多,版本很多,甚至连我这个做外甥的,都莫辩真假。
我和二舅呆过一段时间,总记得他说的一些神神叨叨的话。他说,他是与共和国同呼吸共命运的人,逢3有小灾,逢8有大难。我不解其意,有一次我爷爷问起,我说给爷爷听,爷爷说,二舅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这些话不能乱传的。
后来,从妈妈囗中,我大概了解了一些事情,也有些愕然。例如83年二舅与一帮少年打架,差点打死人,被乡里关了半个月;例如88学生叛乱,二舅因为参加游行,差点被学校开除;例如93年二舅刚分到单位参加工作,就提出停薪留职,差点被开除公职;例如98大洪水,二舅那一年得罪了他们书记,被纪委调查,最后被下放到一线;例如03年二舅辞职,08年他自己公司倒闭,13年喝酒后出了一场车祸等等,都得到一一验证。
在我的印象中,二舅读过很多书,是个文化人,平常文文静静的;但有事激怒了他,又象疯子一般,比乡里的醉汉都不如。我二舅做过很多事,让村里人敬如神明。比如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比如帮叔伯的大舅二舅买车跑运输开农资店,比如带一群人出去打工,比如自己开厂,比如带领村里人大规模养猪,比如帮三舅开餐饮公司,基本上都很成功,大家都承他的好。二舅去过很多地方,赚过很多钱,也有过好几个红颜知己,这是我最羡慕最敬佩他的地方。
记得二舅有一次陪我看他收藏的影带《阿郎的故事》,张国荣和刘德华演的,带子和影机都很老旧很烂了,他自已还看得津津有味,并同我讲,所谓什么鸟一辈子总是不停地飞,从不停留,死前才会落下来......他考证过,那个什么鸟,不是从不停留,而是停留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我有时候就想,二舅也象这个什么鸟吧。
听妈妈说,二舅结过三次婚,只和他大学同学的那个有过孩子。据说是因为二舅家里太底层,最后被女方父亲强制离婚了,女方父亲是学校高层,给了二舅两个字"杂耍"就把他赶出了那个城市,让他永远别回来。但我妈妈说,二舅经常会去那个城市,每年都去,一呆十几天,后来结婚的两个女人也大半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过长久的,我估计这是我妈妈猜的。
真的很想念我的二舅,不知他是在不停飞,还是偷偷找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独自停留。
或者,他和他相爱的人厮守在一起,幸福着每一天。
我唯有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