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萝卜
昨天我休息,便给母亲打电话说我要回去。当我进大门时,就见母亲坐在院子里,前面堆着一堆糖萝卜叶子,她一根一根地把叶片部分捋去,只留下糖萝卜杆子(其实就是叶柄,我们叫糖萝卜杆子)。母亲说,今年的天气不是很热,糖萝卜杆子没长粗,等下次来时就长粗了。我仔细看看,母亲捋好的糖萝卜杆子有筷子那么粗,往年到现在时它们足有小指头那么粗。我笑笑,粗了粗吃,细了细吃嘛。
小时候,家里既没钱也没地方买菜,所以吃菜问题老是挂在母亲嘴边。冬天除了母亲酿的茄干、葫芦干、西红柿干、芹菜干之外,再腌点咸菜酸菜什么的,新鲜一点的就是九十月份储备的白菜土豆了,这些还要省着吃,得一直坚持到来年的立夏时分。
清明前后,母亲会在我家的自留地里认真地撒上菜籽,因而在五月时家里便有吃不烦的菠菜、小白菜、小萝卜,七八月有吃不厌的茄子、葫芦、辣椒、西红柿。不过每年的六月份却是青黄不接,地里的菠菜呀、小白菜呀这些都吃完了,在那个年代,别说我家没钱了,即使有钱也没地去买菜。所以母亲每年都不会忘记种菜时在地里撒些糖萝卜籽,一来解决六月天的吃菜问题,二来解决冬天我们姐弟三人馋嘴问题。
六月里是糖萝卜长势最好的时候,一般情况下糖萝卜杆子都能长到小手指头那么粗。母亲就把地里的糖萝卜叶子拔来,把叶片部分捋下来喂羊,剩下的糖萝卜杆子嫩嫩地,有手指头那么粗,母亲便把它们洗洗干净后放到锅里煮上两三分钟后,煮的透透地,捞出来晾凉后把杆子撕细,再切成两三厘米长的小段,装入盘中,再撒上辣椒面、浇点醋,不用撒盐,(因为糖萝卜茎本来就是咸的。)拌匀之后就可以吃了,我们这儿把它叫做“凉拌糖萝卜杆”。这样的菜我家几乎天天都有,到七月份茄子、辣椒、西红柿成熟才可少些,直至深秋季节,糖萝卜出地,我家的饭桌上便没了凉拌糖萝卜杆。
尽管没有油水的滋润,我们一家人仍然吃得有滋有味;虽然菜的种类非常单一,但我们姐弟三人还是跟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健健康康,因此母亲的脸上经常充满了幸福的笑容。
每年的冬天,母亲在给我们全家做鞋之余,总会把秋天丰收的糖萝卜做成糖萝卜丝让我们解馋。做糖萝卜丝比较麻烦:先把糖萝卜洗上八九遍后,刮去那些小毛根,然后用叉子叉成细丝,再拌些面粉,等到拌匀之后,放到锅内蒸上四十分钟左右,出锅后趁热撒些盐,浇点熟油拌匀即可。往往是未等糖萝卜丝做好我们姐弟三人就早已拿好碗排队流口水了,母亲看我们那馋样,常常是笑着为我们快速地盛好糖萝卜丝。而后,母亲常常是一边笑着看我们狼吞虎咽,一边给我们缝缝补补。
后来,我家再也不用为青黄不接的六月而发愁没有菜吃了,但是母亲还是要在我家的菜地里种上许多的糖萝卜。每到“六·一”过后总会拔些糖萝卜叶来,捋掉叶片,把剩下的杆子精细地洗干净后,再撒上花椒面、辣椒面、倒上醋,最后再浇上熟油,拌匀后装入瓷盘,等候一家人的品尝。但往往都只有我大口大口地吃着凉拌糖萝卜杆,弟弟说不好吃,妹妹说她不想吃,父亲说有没有都行,母亲看起来有些失望的样子。从那以后,母亲虽然每天都做,但份量明显少了。不过每年种菜时,母亲都会撒一点儿糖萝卜籽儿,每到这个季节里,周末回娘家时母亲都会拔糖萝卜叶子,然后凉拌,看着我和闺女一起大口大口地嚼,大口大口地咽下去。临了,我回家时再拿上母亲捋去叶片的糖萝卜杆子。冬天时,母亲便在周末时蒸好糖萝卜丝,邻居们常说我和闺女是闻着糖萝卜丝味儿回娘家的……闺女特别喜欢吃糖萝卜丝。惹得弟弟妹妹老说我,母亲是专门给我们娘俩种糖萝卜着呢。我笑笑,这是后继有人了。
今天,与一个朋友闲聊时,说到我特别喜欢吃凉拌糖萝卜杆子,她惊呼道:你那血压本来就不高,那东西降血压呢,你还吃?我咽咽口水,吃了几十年了,要有问题的话早就有了。六月里么,不吃点那东西总觉得少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