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代发展,中国历史上的武侠具象不断被重新塑造演绎,而相关题材也以影视等媒介载体广泛传播于大众社会。在经历传奇时代、侠义时代、武打时代、娱乐时代和重构时代后,期间衍生出不少优秀的国产武侠电影——电影《绣春刀》便是新世纪武侠电影的典型案例,其主旋律基于源远流长的侠义文化,在通过叙事对传统侠义观进行解读和传播时,也针对性地作出了革新与突破。
电影《绣春刀》讲述了明末崇祯年间三位锦衣卫受命行刺阉党头目魏忠贤,却身不由己卷入政坛风云,为改变个人命运而艰难求生的故事。影片沿袭了侠义文化的“以侠取义”实质,将经典侠客形象四要素——行侠仗义、爱国志士、自由洒脱、捍卫名节——分别体现于上述人物,既突出了“任侠赴死、舍生取义”的侠义文化,也隐含了朝廷大时局下锦衣卫这类小人物的无奈。
《绣春刀》对“武”和“侠”二字的阐述是生动别致且贴切到位的。“武”即通过武器来表现侠士形象:卢剑星的斩马刀可伸长可缩小,象征着其可进可退的人物性格;沈炼惯用的绣春刀为锦衣卫标配,呼应了片名,暗喻其为推动叙事情节的主人公;靳一川的短刀适于近战且耐久力差,与其内伤严重、不可久战的身体素质相符。“这种具有漫画风格展示的兵器设置以往是说书人的拿手好戏,在传统武侠片中却逐渐消失,而今却借由这种形态重生,令人欣慰。”通过以武器象征人物性格,《绣春刀》为武侠电影中惯用的刀光剑影等打斗场面注入了新的活力,呈现出了华丽的视觉效果,引发观众的视觉快感。
另一方面,《绣春刀》也不忘对“侠”进行形象塑造,以人物个性的发展来推动电影叙事。回顾全片,一次次奉命捉拿阉党的浴血拼杀,使卢剑星、沈炼和靳一川三兄弟成为密不可分的整体,他们充分体现了传统侠义观中的自我牺牲精神,轻生死、重义气。三兄弟都是林冲般的末路侠士,心中虽系世外桃源,但却受世道所迫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纵然深陷官场斗争,他们仍然坚守侠客精神,维护身为大明武官所应具备的一份气节和一份傲骨,譬如费劲千辛万苦当上百户、却身着官袍自首官府的卢剑星;因一念之差葬送兄弟性命、随即只身前往关外复仇的沈炼;念及同门情谊、临死仍不忘为师兄丁修挡枪的师弟靳一川......可以说,《绣春刀》对“侠”的着重描绘让观众既能体验武侠电影一贯的跌宕剧情,又有机会介入涉及侠义、忠诚、复仇等有血有肉的个人叙事主线。此外,影片对锦衣卫这类小人物平生际遇的特写与刻画,也使得个人理想层面上升到国家命运层面,成功升华了本片的主题。
一般而言,除了“武”和“侠”,华语武侠电影的要素处理还难以脱附“江湖”二字,但《绣春刀》并没有受传统类型定位所束缚,而是在此基础上选择了一条独辟蹊径的道路。《绣春刀》的故事构建于明末政坛风暴之中,以朝堂机关作为基础的叙事背景,电影人物的生存空间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江湖”,取而代之的是勾心斗角的大臣府邸、暗流涌动的京城街巷和似真似幻的花阶柳市。因此,传统武侠片中常见的白衣如雪、快意恩仇的江湖情境,在《绣春刀》中都被一概重新诠释为官场沉浮下的阴谋暗杀和尔虞我诈,字面上的“江湖”对片中的人物命运来说无足轻重,关键的是他们在侠义观受到挑战时作出何种抉择。
时代以永不停息的姿态前进着,一切当代史都将成为历史。“如果武侠世界积淀了历史深处的民族记忆和梦想,那么这种记忆和梦想要为工业、后工业时代的受众所认同,客观上就要在叙述武侠世界的同时,体现出现代意识和现代手法。”在中国电影界各类新式体裁百花齐放的大背景下,积极探寻转变才是现代武侠电影持续发展的出路。电影《绣春刀》虽立足于武侠文化,但并没有盲目追随奇观化和商业化的影业潮流。正如课堂中所提及的武侠电影中侠文化定义的转变,《绣春刀》在表达侠义观时呈现出多元化趋势,无论大体的叙事走向,还是人物的形象塑造,甚至是个体与朝廷机关之间的关系,都区别于传统武侠电影“敌我双方、是非善恶”的对立叙事结构,体现了对传统侠义观的突破,继而传递给观众更为羁绊的武侠背景和更为沉重的侠义精神。
综合来看,电影《绣春刀》代表了一种新式武侠电影风格,其在立足于传统侠义观的基础上,完成了对武侠要素的绝妙阐释和对江湖背景的创新突破,不仅最大程度上重现了武侠电影的真谛,也凸显了国产电影的民族创造力和凝聚力,是一部值得观众细细品味的武侠电影,更是一部充满诚意的业界范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