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那个夏天很漫长,长得我以为永远也不会结束。
中考越来越近了,作业越来越多,天天发试卷。看着黑板上的题目我就很愤怒,用那么多的题目摧残我们,有意思么?也有人很积极,下课也不休息,一声不吭地做题目。几个学习还不错的互相打听晚上都什么时候睡,问我,我说我八九点就睡了。有人羡慕,这也能睡着,也有人不信。懒得解释,反正老师试卷越发越多,他们也来不及查。可我总不能鼓动大家一起不写吧?
可是还是喜欢老师说,放学后谁谁谁留一下。留下的,都是老师觉得学的好的,单独补课,讲的都是稍有难度的,有时候讲着讲着,老师也会说起城市生活的的种种,感觉小县城都很遥远的我们对于远方闪闪发光的城市无限向往。有一个晚上,突然停电,大家点了几根蜡烛,坐在烛光中听老师讲课。我看到摇曳的烛光映照在大家的脸上,闪着梦想的光芒,很模糊,又很真切。此生难忘。
学校把初三的三个班分成了四个班,所谓三(四)班,其实就是每个班里成绩不好的,组成的。连教室都放在离得稍远的实验室里。时常听到三(四)班的几个男生扯着嗓子唱,“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还是该勇敢留下来”,心里莫名的悲伤。
几乎不上课了,大家都在自己找地方,有的是看书,有的是话别,有的忙着拍照片。学校的西边是大片的菜地,其时正是油菜花盛开的季节,便有许多人闻着花香看书,也有拍照片的,满眼的油菜花,映着年轻的脸庞熠熠生辉。我很是羡慕,只是他们或者她们总是成群结队的一起,而我始终没有勇气走近那个圈子。
学校的后面是烈士陵园,烈士纪念碑的周围长了很多的树,那是我经常去的地方。烈士陵园很静,少有人去,一向胆小的我却并不怕,时常在台阶上一坐就是一个下午。有一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雨,伴着狂风,喧嚣了一夜。第二天再去的时候,发现有几棵树被吹斜了,但是并没有倒,于是我又有了一个新的娱乐项目,顺着斜的树干走上去,坐在树枝上倚着树干看云看天看书。
不想告诉谁这个秘密的乐园,又很矛盾地希望有一天,也有人发现这个可爱的地方。可是一直都没有。很多个下午,我一个人坐在树上,寂寞地期待着,向往着,感伤着,好像什么都有可能,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可能,只是天色一点一点淡了,黑了。
菜地的西边,隔着一条大堤形成的路,是一条河,河上有座桥。有时候,我会去桥下看书,或者感慨一下人生,惆怅一下未来,在那里经常会遇到同班的小芹。她的学习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学习方法就是刻苦努力,即使不学习,我们一起坐在桥洞里看风景的时候,她的脸上也总是挂着刻苦努力的神情。我们坐的桥洞,外面很难看到,但我们很容易看外面,在沉沉暮色里,看小船咿咿呀呀地慢慢摇过去,水面上荡开一圈一圈的波纹,小芹就会跟我说起,她家有条船,就停在门口的小河里,柳树荫下。那时我刚偷偷看完“楚留香传奇”,对于拥有自己的船这件事无限神往,我们约定考试后一起去看那条船,好像所有的美好都会在那场考试以后一一遇见。
考试就是考试,总有人考得好,有人考得不好,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哭了又笑了,有人笑了又哭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都散了。 那时候,电话都还很少,就这么没有了联系。喜欢的人,不喜欢的人,都慢慢变成了路人。应该也是有同学相约一起玩的,打牌,或者打游戏。但是没有人来找我玩,我也不知道能找谁玩。后来辗转听到了许多别人的故事,有的热烈,有的朦胧,大有不负青春的快意,我却没有等到自己的故事。
好像一整个夏天都在看雨,那个夏天,下了好多雨,好多好多的雨。我看着它们有时候是一条线,有时候是很多的点,从一片树叶传递到另一片树叶,被它们亲吻过的树叶闪着温润的微光,或者从屋檐边径直落下,跌碎了,溅起一片水花,又迅速地融合在一起,打着转,寻找着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