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三坐在院子的土墙上面。往前望去是村后面光秃秃的桦树林。呼啸而过的冷风加速着手里的烟卷。炽红的烟头,在风中急速的暗灭。夹烟的手上满是紫色的冻伤和暗褐色的血液。颤抖的手把烟送到嘴里,狠狠地吸上一口。凌乱的头发下,是他黑的发亮的眼睛。满是污渍的脸上,仍然倒映着这片土地的狂风留下的发红的烙印。他用另外一只手,用力的抹了抹身上已经干涸的血液,却又小心翼翼的,怕扯坏了身上的破棉袄。
视力所及的天边,仍然是白茫茫一片,呼啸过的狂风,把他瘦弱的身躯,吹得如同惊涛下的小小孤舟,随时将要倾覆。终于,在雪花越来越大的这一刻,他颤抖的手,慢慢平复。仔细把塞在怀里的银钱收了收。跳下墙,慢慢向着远方的山独行。在从前一直休憩的那颗大树下,他这一天第一次笑了笑。那些怒放冲冠、狰狞可怖的面容,以及杀人后麻木后怕懊悔的神情,统统随风而去。王老三,已经死在了这颗大树下。即将远去的王老三,已经带着独属于自己的命和漂泊的孤独,准备博一个坦荡与安然。
那间曾今夜亮灯火的屋子,那座自己哪怕翻越几座山也要赶回去的家,已经统统消失了。这是个吃人的世界。那个赤诚、老实,甚至有点害羞的王老三。永远的消失了。王老三最后看了一眼那座房屋,便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掉了。独留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和那座孤零零的土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