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看到一位叫空白中的独舞的简友写的一些文章,很励志。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虽属于前者的身份,但绝对没有后者的行为。常常也在想,作为穷人孩子的我,念大学到底值不值。
2012年6月7日,爸爸放下手中的活,听从老师的建议从家里赶来学校陪考。夏日炎炎爸爸带着我从一中赶往县城另一个方向的二中,午休时间是在一个熟人家具城的沙发床上度过,高压电风扇吹得我呼吸不过来,当天考完又跑回一中的姑妈家休息。
12年的学习成果由两天四趟考试决定,这是所有考生面对的,有朋友说在此之前他同学就因此进了精神病院。午饭姑妈不停给我夹菜,晚间十点又“命令”全家关灯睡觉,让我不禁想象自己在精神病院的样子。面对一张张满怀希望的笑脸,我为难地一一回应。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至今想起依旧能准确地组织语言描述那个画面。那是两个毫无干系的片段所组成却很真实的梦境,前一段是一栋黑屋子,我围困在房子前的老树上,动弹不得;第二段是我失去重心,被地球甩得很远很远。
月底,我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上三位普通的数字,直到把它们变成眼中的钉子,再拼命地倒回六月天稀罕的水分。爸爸妈妈看到这样的我沉默不语。我是他们的骄傲,现在成了笑话。
是的,我落榜了。
第二次高考的时候,寄宿家的婶婶笑着对爸爸说我肯定会考上一本的。考完当天和几个成绩不错的同学对了答案,结果还不错,爸爸去买菜做了一桌子好菜宴请大家。
是的,我考上了一本,尽管刚过线。爸爸笑得很开心,皱纹悉数挤在眼角,层层叠叠。很长一段时间,有认识我爸或是我家里亲戚的遇见我都会说:曾家的小姑娘考上一本了。我是村里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考上本科的女孩。噢,只是女孩,当然只是女孩了。
堂弟开学后跟我说:姐,学校榜上登你名字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又在想:这个结果应该让大家都觉得当初的决定没有错。
我的大学是本省的师大,刚踏进学校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心情。大堂哥是校友,比我大了好几届,他满足了我追求师大热门专业以及如何不堕落过完大学的美好向往。
军训的间隙我一个人跑东跑西去拿各个社团的表格,室友在寝室的电风扇下刷微博的刷微博,和朋友聊天的聊天,看电影的看电影。辅导员自荐班长的通知下来,我又顶着将近四十度的天气光着膀子跑去办公室交表,辅导员对着我微微笑继续低头干自己的事。
如你所想,不管是学生会还是校青协,抑或是班长,我一个都没被选上。只有一个读者协会,交了二十块钱勉强成了个干事。
想起室友小A对我说:大一就是轻轻松松的玩,你搞得自己这么忙干嘛。第二天辅导员宣布班长由之前临时负责的XXX担任。结果不意外,却不代表不失落。旁边的同学小声说:班长早就内定了。尽管之前有听说过类似的话,不论真假,听来都是很受打击。而此时,室友扫过的眼神尽显早已料到,似火辣辣的太阳,灼得我满脸通红。
是的,我落选了。
军训不久就迎来秋季运动会,学长学姐们为唤起更多人参与其中,到处扬言:不趁大一有时间拿操行分,分数未满就毕不了业了。我想,他们选中大一作为重点对象训练,不只是我们听话,更因为大一新生最积极。
半个来月的训练,大伙儿差不多摸清各人性格。都是不熟识的少年,刚刚释放自由的青春对未知的新鲜总是带有好感。我们所在的项目财院历届都是第一,比赛那天下午却只拿了个第二,尽管如此,聚餐还是不可避免。
我睡眠向来清浅,后半夜场,C坐在隔壁里间唱《董小姐》,不由想起前半夜场游戏中的C看了我一眼,那句卡在喉咙的“你爱我的原因”怎么都唱不出来。想着想着,想到K歌前C在外面聊了一通超过四十分钟的通话以及每次训练完拿起手机贴在耳边说的第一句话:刚训练完。后来怎么都睡不着了。
一个星期后,心智着魔的我亲口问了董小姐存在与否。C很负责任地说:存在。对不起!谢谢!
在我翻看完所有留言以及状态后,发现那个人群里自带光芒的男孩其实有种异于同龄人的隐忍与低调。在一个吃了两碗饭都要让无人不晓的网络时代,什么也没有,是不是更令人欣赏呢?而在相当久之后,我才发现那个“董小姐”其实一点没有故事,相反清新文艺。歌声出奇的好听,那首《走马》在我看来比原唱好听多了。而最令我佩服的是,他们之间的默契是独特于晒美食、旅行之外的心灵上的纯粹,自带一种不言而喻的备受欢迎。毕竟,普通生活才是真实的,不是吗?拥有共同爱好的他们都在各自的生活里风生水起,这样的爱情才能长久。
是的,我失恋了。
空白中的独舞写了篇《因为并不聪明,所以努力把这些习惯坚持了7年》上了热榜,文中讲了她捧奖状拿奖学金,坚持写作背单词,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还跑步锻炼旅行游山水。真的,我很羡慕。任何一个努力自信的人在我眼里就是一个成功的人。
我也曾在妖风妖雨里跑半个城市发一天单赚50块钱,分派任务的人站在ATM间避雨,指使我们一张张发出去。
我也曾在半夜里敲出零零散散的文字,写一个不存在的故事,看着动态里的评论与点赞,默默点进去又退出来。
我没拿过奖学金,我从业证考了三遍,我没一次投稿成功。
然后,每当我说自己过得好窝囊的时候,朋友微微一笑:哪有那么多成功的人。
每当我说除了一堆书我的大学就是没有其他回忆的时候,室友撇撇嘴:别人也是这样啊。
每当我把十一叛逆又特殊又归于平常的经历给别人看的时候,他反问我:那你想怎么样?
对啊,我想怎么样?其实我也不知道。
就在我想写信给连岳的时候,一篇《刚好爱自己》的文章发表出来了。
新年期间,妈妈在饭桌上突然提起:早知道以前去读师范(此师范非彼师范),现在都拿工资了。爸爸接话:那都拿了好几年了。我低着头不言不语。
清明回家扫墓,回校时被邀在姑妈家坐了一会。表姐问:XXX是不是和你同一届的?姑妈对我说:是,她现在都拿工资了。她三年,你四年。我傻笑回应。
随着年龄增长,亲戚之间的见面,询问恋爱与否的次数逐渐增多,表哥甚至出了好几个不同主意让我怎么找合适的伴侣。我竟又无言以对。
这些话题总会七拐八弯提及,面对众多或好奇或关心,不论是诚心还是八卦,我没法表达不开心。就像我认同女性有能力有条件不结婚一样过日子的观点,妈妈以为我要这样打算惊恐地表达不行一样,我们彼此除了心灵上诚挚的关怀,事实是延续不了开怀畅谈的情况。
假如,中小学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句式。假如我当年读了那个师范,大一下学期就该拿工资了,而不是冒着风雨跑半个城市领五十块的发单工资。假如我当年不复读,跟着表姐夫去工作,也已经领了三年的工资了,有点小积蓄可以带着父母旅行了。假如我像空白中的独舞一样,努力当一个学霸,就不用担心未来工作的去向了。
可是,我偏偏读了大学,偏偏没拿一次奖学金,偏偏又不是一个学霸。
念大学到底值不值,就与读书有没有用一样,我没法给自己一个答案。值与不值,时间都不会返回去让我重新选择一次,而我也不会做“假如再给一次机会我会如何抉择”的选择题。
我有教养噢,我有上进心,我孝敬父母,我热爱生活,但这些与奖学金无关,与工作无关,与社会无关。这样想的时候,失眠的日子开始多了起来,书也看不进去。
连岳的回复里有这样一段话:经过理性思考,然后结束自己的生命,这种自杀行为独属于人类。旁观者看来,又伤感、又不合理,可是每个人对生命有不同的理解,厌恶自己到一定的地步,活的乐趣就趋近于零。如果在每件事上找到厌恶自己的切入点,没有支撑自己的系统,许多悲剧就不断发生。
我又在想,这样是不是在为自己找借口?我把很早买的初级书重新找出来,记下每个章节的笔记,同时开始背单词听听力看英文版新闻,每周规划好要写一篇至少三千字的文章。
这样放宽心地坚持下来,考试还有一个多月学习时间绝对充裕,大部分新闻能快速无障碍理解。我始终认为文字的表达不在于数量的多而在于质量的精,而我正努力向此奋力向前。
心太远却不付出行动的人总是活得那么累。如果这样,那就先做个心小点的人。我们都是普通人,自卑与自责改变不了什么问题,反而令问题更严重。
有段时间,我常掏出一些负面话来“反省”自己,周围人开始还会安慰,后来变成了自言自语。郁闷的我端坐在一角,任灰尘堆积。这种变态的向他人索爱的方式,究竟是”反省“还是该反省。我把我复读的那段心情日志重新看一遍,又把中学的学生照找出来,岁月的残忍不是脱去稚嫩的外表,而是镜子里那个人带着的疲惫不肯离去。
你要努力,请先爱自己,爱自己才会被人爱,否则“女皇也会因为胸小而自卑”。
原创手打,国考狗的闲时记录,不足之处望请指正。-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