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年经人介绍,我得到一次去非洲工作的机会!对于我来说实属难得,二流院校毕业的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去国外,自然不会放过,我憧憬着大草原,草原上奔跑的角马、豹子,还有爱吃“辣条”的平头哥,以及非洲人奇葩的生活方式,新鲜和好奇驱使着我内心的躁动不安。
四月从上海出发,途经亚的斯亚贝巴,第二天下午到达西非M国。踏出飞机扑面而来的是盛气逼人的热浪,取行李时因装有零食被迫交了2000块(当地钱币)罚款,然后坐上公司的黑色PRADO,谁料皮质座椅被太阳炙烤后,滚烫滚烫的!尽管开着空调,也挡不住汗水刷刷往下流。这会是怎样的一种工作呢?从今天起,流血,流汗,不流泪!既来之,则安之!我默默的安慰自己。
公司共七个中国人,分属三块:办公室,仓管,送货。晚饭时,总经理安排做了几道菜,还有两瓶红酒,算是欢迎新员工,我有点受宠若惊。休息一晚上第二天正式上班,成了一名送货司机。公司有两名司机,正常情况下做一休一,但我是新来的,为了熟悉业务,尽快独立工作,我自己要求天天上班,老板答应的很爽快,另一名司机小张也是面若桃花,公司安排一位熟悉业务的黑哥带着我天天驾着小面包从公司进进出出,一路上尘土飞扬,每晚回来头发、脸上灰蒙蒙的,鼻子里也不知吸了多少灰尘,后来小张曾说,我们就是一台活体吸尘器,此话真不夸张!一天下来唾沫都是带泥的!
熟悉并记住路线对我来说很不容易,我是路痴,一到陌生的地方就南北不分。一家客户至少要去两到三趟,才能记住。又不会开车,所以我必须加倍努力,下午别人吃过饭躲进空调屋,我就去练车,周日别人睡懒觉我就开车去熟悉路线。三个月实习期结束,我终于可以开着车在人群中穿梭,一百家客户地址也都记在了脑子里,我要独立工作了!
独立工作才是苦逼生活的正式开始,之前都是小菜!由于公司业务繁忙,出货单除了吃饭时间,一直不停的再打!需要送的货更是堆积如山。我和小张每天晚上八九点下班是正常,衣服被汗水浸透犹如水洗,由于补水不够,小便也黄澄澄的。必须佩服黑哥哥的超强生命力,他们可以没有空调、蚊帐,露天席地的睡觉。
工作半年我爆发了危机,一度想撂挑子走人。小张回家探亲,三个月未归,正值忙季,送货的重担全压到了我身上。客户不知情电话催逼也就算了,总经理竟然也打电话催逼:太慢了!快点快点!人家不要货了!这是大客户,不能怠慢!咋回事,还没送到?…林林总总,每天不知道多少个电话!有时正要去这一家,突然电话打过来要先送另外一家,有时车子堵在路上,动弹不得,催货电话又响个不停,当时就有一种立马下车,爱咋咋地的想法!想想这是工作,人家是老板,咱是员工,和气生财,何必呢?忍吧!?转念一想,是可忍,孰不可忍?终于有一天我和总经理之间吵了一架,瞬间我的耳根干净了,行驶在路上,不再有催命似的电话,而是别人的传话提醒!看来战争还是有必要的,不然任人揉捏,可有好果子吃!
耳根清净了,接下来是四周也安静了,我记得我没得罪过其他人!后来我终于理清了关系,仓管和总经理是亲戚,总经理和老板是亲戚,小张和老板也是亲戚,只有我和谁都不是亲戚,我才知道他们的确是一家人!我一个外来户不被孤立谁被孤立?我不被人拿来开心谁被拿来开心?在我生病期间尤为明显,由于被蚊虫叮咬,我患上了疟疾,上吐下泻,头痛难熬,没人帮忙,就自己去找黑人诊所,吃了两天药却不见效,反而更严重了,黑哥的水平的确有待提高!吃药期间我强忍病痛折磨并未间断工作,他们则在等着看我笑话,看我如何渡劫?看我如何在酷热和辛劳中坚持下去?
渐渐地我明白了许多,在异国他乡,在一个中国人开办的家族性企业里,在一个只有七八个中国人的角落里,勾心斗角,互相猜忌,攻诘谩骂,嘲笑戏谑,时常发生!他不满分红!他嫌待遇低!他嫌假期短!他想嫌工作累…每当老板一来,全都沉默不语!他给老板买水果,他给老板端茶水,他给老板做饭菜,他们争先恐后给老板打小报告…如演戏一般,看得我惊心动魄,幼小的心灵久久难以平静!
我终于相信,很多东西是被安排的!并不是自然的发生。我和总经理之间继续着沉默!当然我也继续着加班,继续着被孤立!虽不好过,可我不会低头,这就是我!学不会圆滑!就这样僵持了半年,繁重的工作对于我已没有任何威胁,两个人的工作我一个就可以胜任,他们并没看到好戏,我没被累走,更没被累垮!患疟疾期间,我利用午饭时间,周日休息时间跑去中国医疗队输液,前后一周左右,我挺了过来。小张是直接受益者,他也是司机我们有共同的感触,只是他没有爆发,他们俩暗中在老板面前互相告状!由于小张替我说了几句公道话,无助的我感激不尽,更是帮他送了不少货,使得小张在别人繁忙的时候可以悠闲地溜达,抽烟,喝茶。
一六年新年,老板从美国飞来,当天不上班,大家手机都关了机,备了一桌子菜,有白酒有红酒,席间老板宣布:小张调到办公司做现金会计,过几天将会过来一位新司机!由于想家,由于老板也在,大家都喝了不少酒,老板看看我我知道什么意思,举起酒杯敬了总经理一杯,是的,倔强的我还是低头了。从此我们“尽释前嫌”。
新来的小赵年龄不大,脾气也倔,果然不多久,又和经理杠上了!公司内部又开始新一轮的孤立。我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我并不是局外人,也不想看任何人的笑话。在别人无助的时候,一点提醒即是道义!在别人失落的时候,不看笑话即为善良!
在M国工作期间,辛苦的同时也有快乐!我们曾到橘子园野餐,驱车两小时去很远的地方挖竹笋,登高爬山欣赏非洲的稀树草原景观,也曾到纯净温暖的尼日尔河里游泳,只是没有看到“平头哥”,狮子、大象只有动物园里有。平日常见的有鹦鹉,和大块头陆栖龟。爱好美食的我,烤羊肉店我是常客,三十块吃到饱,再加罐可乐!
非洲乱,大家都有耳闻,平时出行确实需要留意,有一次,路过一个地方,聚集了一群人,路上全是碎砖头,原来一家超市被人持枪抢劫了!歹徒拿了钱已驾车逃逸,姗姗来迟的警察在询问情况,估计等警察弄明白劫匪早已无影无踪了!
中国人在非洲被抢的事也是时有发生,我是比较幸运吧,晚上忙完后基本不出门,洗洗睡觉。酒吧、大街、僻静角落,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是高危地带。
一七年年初,我结束了自己两年的非洲打工生涯,我要回家了!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的头天晚上我哭了,无声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被孤立,被嘲笑,被责备,被不理解,被当地的警察为难…而这一切,自己默默承受!曾经坐在办公室安逸工作的我,不成想有一天会跑到非洲体会人情冷暖,品尝生活的酸甜苦辣!这一切,这段时光,相信不会白白流逝,总会在我这一生中留下点印记,给我以启迪和感悟!
写在最后:如果你打算去非洲,如果像我这样去务工的朋友请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做好流汗吃苦的准备,做好长时间想家却没有假期的准备,做好一个人面对孤独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