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在街边下象棋,时近晌午才起身。今天运气特别好,连赢三局,非常难得。明明要输的棋,关键时刻对手下出臭棋,竟然逢凶化吉闭将取胜。老胡迈着方步哼着《好日子》回家。
路过美食街,充满诱惑的美酒佳肴香气扑鼻。老胡耸耸鼻子,食欲渐增,胃部有了明显反应。这时,从“老朋友餐馆”出来一个人,一把抓住老胡。“老哥,好久不见,有几年没联系了吧。”老胡由惊愕转为发懵,眼前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人好像有点面善,但记忆如同用手机搜索通讯录一般查无此人。从相貌看,根本无法断定一定就是熟人。老胡叫不出姓甚名谁,感到有些尴尬。自认为刚过花甲记忆力不至于会衰退到如此可怕的地步。不容老胡犹豫,人已被拉进了店里。
桌上一荤一素两个菜,一双筷子一个口杯。这个可能是熟人的人很热情,把老胡按在座位上,叫服务员添双筷子,把口杯换成一瓶四星四特,嘴上还叫着再加两个菜。
“老哥,我们有蛮多年没见面吧,前年中了一次风,记忆力差多了,我一见到你就认出来了,偏偏就叫不出你的名字,莫怪莫怪。肯定跟中风有关。”
老胡没有中过风,只好继续尴尬。“我和你差不多,人老了,记忆就不行了。有时候见到熟人想打个招呼,突然就想不起叫什么名字。转身又记起来了。”
“好在人还是认得。我老涂记不清你的名字,是老朋友总不会有错。满上,先干一杯再说。”
老胡一听眼前的是老涂,心里踏实多了。“老涂看得起我老胡,我先干为敬。”
“家里人还说我中风算恢复得蛮好,说实在话,跟你那么熟,还是想不起你以前是干什么的。人就怕得病。”
“是啊是啊!”老胡一边应着一边想,自己的熟人里面好像是有两个姓涂的。一个是女的,天天跳广场舞,难道会是她的亲戚?和她也只是见面点点头的君子之交。她家的亲戚怎么会跟我那么熟呢?另一个姓涂的,曾经下过棋,倒是更熟悉。算起来快80岁了,人都死了三、四年了。记得几个棋友还去送了葬。难道会是他的亲戚?老胡实在找不到标准答案,只好喝酒。没想到老涂酒量不错,干了一杯又一杯。老胡感到有点上头了。老涂看来还没有走出中风的阴影,一根筋地要老胡提醒他,当年他们俩是怎么认识的。老胡喝了人家的酒,也觉得应该满足老涂这个并不过份的要求。
“老涂,你不是本地人吧,乡音蛮重。”
“来这县城工作二、三十年了,明年退休。老家南昌的口音还是改不了。这里的人讲话语调很平和,我一开口就好像跟人吵架一样。平白无故得罪人。”
“南昌口音比较冲,听起来是有点像骂人。我也误会过。”
“还别说,我到菜市场买菜,就吵过架。五、六年的那一次,还吵得蛮凶。记得当时,我不小心把一个人手上提的菜撞得掉到地上。那人说,怎么搞的。我随口说,哇西哩(说什么)?掉地上又冇烂冇少,捡起来不就是了。那人发起火来,说我撞了人还骂人,没教养。我觉得委屈,又说了一句,错得西,是不是还想要我赔?他捡起菜,眼睛瞪着我。我脾气不好不冷静,还以为他要打人。我一边说,老子不怕你,一边先下手为强,一拳打在他手臂上。他反应奇快,一脚踹在我大腿上。我们就干了起来。没想到两人势均力敌,打得难解难分,一时分不出胜负。幸亏旁边的人劝架拉住,才没有继续拼命。我样子很狼狈,他也没讨到好。”
老胡的脸色在不断变化,主动把瓶里的酒一分为二。“老涂,别说了,兄弟敬你一杯。真是不打不相识啊!跟你在菜市场打架的人就是我老胡。那天你好像流了鼻血,我的衣服扯破了,菜也不见了。我向你道个歉。”
老涂一口干了杯中酒,握着老胡的手,“原来是你,缘份啊!,今天花钱请了个冤家喝酒。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