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气温逐步恢复了正常,清晨的风,不疾不徐,有些凉意。顺着这条栽着桂花树的路往单位走,一路想着还有哪些事是急是缓,不曾想不知不觉就沉浸在桂花的香味中了。农历的九月份,这么多的桂花树真的就开了,鹅黄色的花瓣一簇一簇挤在枝条上,觉得清晨的阳光都是清香的。一度以为,今年的夏天,炎热干旱,中秋节的时候,许多桂花树连花苞都没有,很遗憾没有重现满城桂花香的盛景。尽管花期迟了一个月,但终究是来了。
突然看见长尾喜鹊在桂花树下的小石楠间踱着步,扑闪几下翅膀,蹦蹦跳跳地就不见了身影,只见枝叶在清香的风中摇摆着。清晨的风微微有些寒意,风中浸润着清香馥郁的花香。清晨的人们匆匆而过,那些如细细密密的花瓣一般不可数的日子也匆匆而过了。
不知不觉已入秋了,而耳畔总还会想起夏日傍晚时,在江滩芦苇栈道上,一只鸟儿突然从江滩广场边的林子里飞过来,几声“嘎—嘎—”的凄历的悲鸣慢慢消逝在江畔。已然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即使有风,却依旧挥汗如雨,空气像是被火烤过一般。多日来无降水,江滩上的草已干枯,芦苇荡也没有了往年此时的郁郁葱葱,叶片大多数已渐渐转成黄绿色,有的甚至已成枯黄。江水也退去了两层楼高的样子,成片的滩涂裸露,细细的沙子上留下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脚印,岸边有的人在垂钓,有的人在水中游泳 ,有的人站在岸边的水中玩水,对岸江滩的墨绿色浓浓的树冠托着深深浅浅粉红的晚霞,晚霞倒映在水面,天光云影下,江面金黄,光影交错,纯净透明,一闪一闪的光,像是无数朵桂花的花瓣。
流动的光影送走了流水中一个不可数的日子,一朵朵不可数的桂花也如约来到了秋季,而那只在江边上空悲鸣的鸟儿,不知有没有熬过这个炎热的夏天。苦夏的何止是鸟儿,岁月里多少平凡的生命也是这样啊。每天在桂花树下来来去去,傍晚时总能遇见一个拉板车的男子,夏日里总是打着赤膊拉着重重的东西慢慢的挪着步子,前倾着身子艰难前行,也总是在清晨遇见一位弯腰驼背却干净整洁的女子往地铁站赶去。人世间有千百种故事,只有故事里的人才知道“故事”两个字一笔一划,既不会如江水波纹那般流畅,也不会如桂花酿这般香甜。每个人都在这一笔一划的故事里,走着长长短短的路,把歌哭悲喜掩藏在风中。
晚上上楼前,在桂花树下经过,抬起头来,含着花香的风拂着面颊,此时不仅能看到满树繁花,也能看到沉静深邃的青色天空中的几颗星星,安静明亮又忧伤,像是谁忍不住落下的泪滴。
是为那些在人间繁华中却有一颗沧桑的心的人吗?是为那个埋藏在西洲城未央宫里写在落满灰尘的屏风上她的名字他的秘密吗?是为今日长安城里长江汉水边天南地北中那些得不到忘不了的旧事吗?
站在阳台上晾衣服,不知不觉中花香就随着夜晚的风儿飘进来了。我们这一片,这两年在街边梧桐另一旁补种了好多桂花树。白天,已有枯黄的梧桐叶悄然而落。在这样的夜里 ,不知谁会想起“桂花香雾冷,梧叶西风影。客醉倚河桥,清光愁玉箫。”楼下园子里,栾树擎着如伞的树冠,在夜里浸染着桂花的香,偶尔在风中沙沙作响。冬日里,栾树叶和梧桐叶就会落光,不知它们是否还记得满园的花香。相聚与分离,是缘是刧是宿命?
日复一日,红尘中的人,聚了,散了,重复着人间的故事。汉水缓缓西来,长江缓缓东流,桂花也渐渐凋零。从树下捡起米粒般大小的干花,夹在书页里。都说是花离开树是无情,却不知花把灵魂落在土里与树融为一体。回到房间调好琴弦,静静地缓缓地弹起《痴情冢》。“今生君恩还不尽,愿有来生化春泥。雁过无痕风有情,生死两忘江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