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把“嘴上笑嘻嘻,心里MMP”当笑谈的年代,提到“真诚”,总有种土味口号的感觉,但这里的真诚,不只是“虚假”的反义词,而是指真诚的面对人生现实种种,尊重生命、自己和他人,接纳真实的自我,在现实中成长,并在成长中更接近现实。
很多心理疾病的产生,是因为脱离了现实,长时间浸染在不正常的关系中自欺欺人,内心扭曲,以至于所见和所想与客观事实不符,无法做真实的自己。比如,丈夫有了外遇,妻子却极力否认,假装不知情。选择性失明和否认现实只能暂时麻痹自己,如果拒绝面对真相带来的痛苦,那就只能面对虚假带来的痛苦,荣格说“神经症,实际是逃避痛苦的一种方式,是人生正常痛苦的替代品”。人间有多少痛苦,就有多少幻想,而一旦人们试图用幻想逃避现实中的问题和痛苦,心灵就必将生病。
人是有意识的动物,生命的成长,也是意识的成长,而意识的成长,则是为了看清生命的真相。派克医生在书中将个体意识的成长分为四个层次:自我意识、他人意识、组织意识和宇宙意识。
层次一:自我意识。
自我意识,是指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并且意识到自我与他人的不同。大多数时候,我们会通过与他人比较来了解自己:美与丑、胖或瘦、穷或富等等。
与他人比较,让我们得以衡量他人和定位自己。但比较带来的副产品是:“胜出”使我们洋洋自得(甚至自恋),“落败”让我们自尊受挫。北京大学心理健康教育与咨询中心的徐凯文老师曾提出“空心病”这一时代症结:许多优秀的学生,从小被功利的目标推着走,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他们活成了“别人家的孩子”、“学霸”、“天之骄子”,但唯独不是他们自己。
生命中最大的遗憾,莫过于不能成为自己,满足了别人口中的期待,却抹杀了自己的意愿。人生而不同,我们注定适合不同的领域,遵从自己的内心,成为自己,而不是为了扮成别人口中的样子。
层次二:他人意识。
自我意识,最突出的表现是自恋,他人意识,最集中的表现是共情。
出生不久的婴儿是自恋的,把自己当成宇宙的中心,哭了会有人来抱,饿了会有人来喂。随着成长,我们会逐渐发现自我的局限性,意识到身边其他人的存在,且这种存在并不只是围绕着自己,我们需要与他人交流,否则就会陷入孤独;我们需要有与他人合作的意识,否则就难以完成工作;我们需要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否则就难以交到朋友;我们需要欣赏并了解他人,否则我们就难以收获爱情。
缺乏他人意识的父母,会把孩子当成自我的延伸,缺少对独立生命的尊重;缺乏他人意识的孩子,会把父母和别人当场满足自己愿望的工具,成为随心所欲的小霸王;缺少他人意识的婚姻,会把对方当成自己的私产,用强烈的占有欲摧毁信任。
层次三:组织意识。
每个人都不是孤立存在的个体,我们的每一个决定和行为,都像是投入水中的一枚石子,涟漪泛起,波及他人。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和他人的存在,也意识到由此延伸的人际关系的存在,便是组织意识。
家庭是一个小型的组织,也是我们组织意识的最初来源。对于婴儿来说,意识到母亲的存在,是培养他人意识的关键。随着成长,意识到父亲的存在,以及其他家庭成员的存在,并且意识到这是一个整体,则是培养组织意识的关键。
童年期通过家庭形成的人际关系意识,深刻影响着我们成年后的人际模式。如果父母没能让孩子在生命之初形成对他人和环境的信赖感,那么孩子就很难培养出社会兴趣和组织意识,反而会充满了对别人的怀疑和对自己的不信任。相反,养成良好组织意识的儿童成年后,更容易融入社会并富有责任感,遇到困难会积极向他人求助,但也不会极端地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他人身上。
组织意识是一个人心理健康和社会适应能力的重要标志,一个健康的人,能在自我意识、他人意识和组织意识之间寻求平衡,让心灵富有弹性。
层次四:宇宙意识。
随着意识的发展,终有一天,我们会意识到除了人类,还有一个更庞大的系统存在,而人类只是这个庞大系统中一个微小的细胞。这种把“自我”放在一个更广阔的空间来观察和感受的“超越性自我”就是宇宙意识。
中国古代先贤的“天人合一”,以及佛教中的“无分别心”,就是打破“自我”和“宇宙”的界限,拓宽自己的精神意识,追求“无我相、无人相”的涅槃境界,像朝圣者一样,披荆斩棘,虔诚前行。
生命存在于一个庞大的关系体之中,没有谁是孤独的星球,我们始终都在自我、他人、组织之间试图寻求着恰到好处的平衡。真诚,之所以是生命的解药,在于对每一个活生生的个体生命的尊重。作者引用“君子同而不和,小人和而不同”这句古语来解读真诚,我们了解一个人,也许并不喜欢他,但我们也会体谅、理解并尊重;我们理解一个人的行为,也许我们不会像他一样行事,但我们也会包容、尊重并接纳他。真诚,像封存于每个人灵魂深处的“内心之光”,虽遥遥漫漫,然心向往之,行必能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