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为什么你这么安静,不像阳光那样活泼?”
……
“我听过太阳的声音,却没听过你的声音,你好像从未讲过话。”
……
“如果你肯和我说句话,我相信那将是我听过最美的声音。”
……
夜里,一只猫端坐在窗口,两只圆滚滚的眼睛盯着窗外,一会看着路灯下聚集的飞虫,一会抬头望向黑漆漆的天空,月光悄悄爬到他身上,透过白皑皑的皮毛渗入他身体的每个角落,在黑夜显得格格不入。也许是因为我的毛色太白了,融入不进这漆黑,夜不喜欢,白猫心想。
“如果我能让我自己融入漆黑,你就会和我说话对吗?”
……
黑夜没有回应,而白猫好像认定了如此。他还记得这栋楼旁有个仓库,有人运了几包开了封的水泥放在那里,于是他麻利地跑到门前,沿着门缝用爪子疯狂的挖掘着,瞬时发出轰轰轰的响声。
这时,他的主人抱怨着起了床,疾步到客厅,一眼看到自家白猫还不知所以的发了疯地掘着,更是火上加油,而白猫根本未察觉到背后的主人正直勾勾的盯着他。突然,他被一把抱起,瞬间抽离了地面,主人斥责着他,然后抽出了一只手给了他大腿几大巴掌,便怒气冲冲地将他放回地面回房间睡觉了,而白猫缩着头低着耳朵,做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直到看不到主人。
“这样下去肯定会被主人发现我的目的,我得想个办法。”于是他在客厅里跳上跳下,不放过每一个缝隙,当他踱步到窗台时,他忽然看到了大理石镶嵌在外墙构成了凹凸不平的墙面,一个想法从他脑中一闪而过!
他用爪子勾住墙面突起的大理石沿着外墙一步步下移,从三楼的高度下去一不小心最多就摔折了手脚,但这比一死了之更痛苦,所以他小心翼翼地移动,终于到达了地面。
他凭着印象兜到了仓库里,一看到了那几袋开了封的水泥,他便一股脑地往里面钻,不断翻滚着,祈祷着让白毛污黑一些。在他滚得正欢时,无意间看到仓库里不远处的箱子里,有一双发着青光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他,他哆嗦了一下,试探道:“你好…我只是来滚一下水泥的,弄完我就走,不会打扰你…我没有恶意。”
只见那双眼睛带着质疑的眼光微微眯了一下,又马上回复原样。白猫见他没有回应,他便有斗胆问道:“嘿额…你有听过夜的声音吗?我想是夜不喜欢我这白色的皮毛,才会不理会我的,所以……”
没等他说完,一只花猫从箱子跳了出来,用一种好奇又轻蔑的语气说道:“你怎么知道夜的?”花猫凑近闻了闻他,“又是一只带着稚气和人类那样发腐得恶心的味道,哼!”花猫冷笑着说道。
“快点回到你那温床蜜罐,过着讨好人的生活吧!夜是神圣的,不是家猫可以企及的!”花猫用犀利的眼神盯着他说道。
白猫不知道现在如何回应花猫的话,他小心客气地说道:“我待会就回去…可是我还没听到夜的声音,我不想回去。”
“限你十秒内消失在我视线里,不然……”花猫绷紧全身,利爪从他的手和脚显现出来,他露出尖牙低吼着好似一切准备就绪一触即发。
白猫被他这副逼真的架势吓到了,他想逃跑,可是四肢好似与地面连为一体,怎么挣扎都动弹不得,在花猫准备攻击他的千钧一刻,他听到了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2
“多利!住手!”一声呵斥从他背后传来,只见花猫立马收起尖牙利爪,扫兴地说道:“小孩子,吓一下多好玩呀!”花猫瞥了他一眼,邪魅地笑了起来。
他长吁了一口气,难道是夜的声音?白猫心一惊,立马转头看向身后,这是他见过最有气场的猫:他很健壮,披着一身白色与红橙色相间的毛,眼睛像古埃及猫的眼睛那样庄严锐利,走路非常沉稳,这看得出他很稳重。
“不用怕,多利有些小坏坏,不过还是不错的。叫我阿尼就行。”阿尼经过他身边时和蔼地笑着说道。
白猫结巴着说:“嗯额…您您您好,您您您您是夜吗?”
阿尼停住脚步看向他,突然大笑起来,“你知道夜?看来你悟性还不错,可是我不是夜哈哈哈。”
“那那夜到底在哪里呢?不然我和他说话,他为什么没有回应我,是他听不见吗?”白猫着急地问道。
这时花猫多利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说道: “既然你回来了,就轮到我出去了。小子,像你这样的家猫我已经见过很多了,哦不,是见证过他们的死亡呵呵,小心点。”花猫多利看向阿尼点了点头便跑出了仓库,消失在黑夜之中。
“跟我来吧,今晚能遇上我是你的幸运。”阿尼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便走出仓库,从仓库旁的木支架爬上仓库顶部,而白猫已经被阿尼的气场折服了,紧紧跟在他身后。
“你叫什么名字?”阿尼顺着铁皮棚的线条一直往前走,问道。
“我?我叫……嗯,我主人叫我仔仔。”他思索了一会说道。
“嗯,仔仔?挺可爱的名字,我带你去兜一下吧。”
他轻轻应了一声,便跟着阿尼走。
阿尼带他走在一条粗大的生锈管道上,越往前走,两边的墙面越来越贴近,这让他很不习惯。周围一片寂静,时不时能听到风拍打着墙面发出像笙箫那样的声音,有时能听到某个窗口传出的电视机里的声音。这时,他听见了一群猫正在争辩某钟食物发出的低吼声和高亢的叫声,他望了望四周,却没有发现什么猫群,声音也跟着风声消失殆尽了,一切都安静下来,静得可以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血在血管里高速流动,静得世界只剩下他和阿尼。
“那些猫”阿尼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他们将夜奉承成他们的信仰,他们认为只有得到夜的认可,才能听到夜的声音。而那样的猫则被称为夜行者,是夜传达旨意的信徒。”
“噢~那你呢?”他好奇地问道。
“我?我没有信仰。”阿尼说完这句话,世界有恢复安静了,这让他觉得连呼吸都觉得打扰了这份宁静。走过了这条管道,阿尼又带他走到另一个微微向上倾斜的管道,视觉越来越开阔,直到阿尼带他沿着竖直的管道向上爬到了一栋楼的楼顶,眼前的景象让他感到一种超越肉体压抑的释放,好美。
阿尼看着他慈祥地说道:”孩子,每一只离家出走的猫,都是为了追寻夜,为了听到夜的声音而出走的,而这往往伴随着危险和未知。欲念这种东西就像漫无边际的宇宙,没有边缘,越走越远,越走越累;而信仰不一样,信仰就像阳光和黑夜之间的关系一样,摸不着,却是必不可少。我们都是来自同一个祖先,来自同一个信仰,只是时间的泥流将它遮盖住,可是它还在我们的身体里,等着有一天被我们重新记起。“
他不解的看着阿尼,阿尼看想远方,一个他看不见的未来,而阿尼的侧脸在黑夜里格外神秘。
阿尼见他没出声回应,便说道:“不用刻意去弄懂,时间会给你答案。不过你要知道,有些猫是被遗弃了的,他们成了夜的孩子,可是他们从未听到过母亲的声音,所以他们一致认为母亲是个哑巴。奇怪的是,他们之中没有一个想过或许夜一直在说,只是他们自己没有听见罢了。”
“你看,前面那栋红色楼的第五层,左数第三个窗口,你有没有看见一只猫从窗内正偷偷地望这我们这边?”阿尼对他示意了一下,轻声说道。
“我看到了,为什么他不坐在窗台,要这样看呢,什么也看不见。”他疑惑地问道。
“我们叫她玲,她以前和我们一样,一起住在仓库里,不过后来,她被人收养了。她是我见过最懦弱的一只猫,却是活的最久的。每一只勇敢,走在族群前面的猫大多已经以各种理由死去,而懦弱胆小却让她活了下来,见证着一代代猫的出现与消亡。也许,到最后看来,才会发现在懦弱包装下的她也是挺了不起的。就像,有时候阳光代表的并不是希望,而是暴露的危险,或许,在夜的怀里才是最安全的。”
阿尼转过身,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想寻找夜,就在黎明前吧。‘夜色之浓,莫过于黎明前的黑暗’。”
他突然感觉困意一拥而入到他的脑袋中,他默念着这句话慢慢闭上了眼睛。
3
当他睁开眼睛时,他看到的依旧的是那印花毛毯以及青色的墙体,他望了望四周,一切都安然无恙,他依然在家里。我是做了个梦吗?好逼真,如果是真的就好了,他心想。
他一如既往地走到阳台希望能在安睡中享受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可是这个梦太逼真,扰乱了他的心,让他无法入睡,于是,他端坐在阳台,看着远处的天空,回想着梦里涩每一个片段,着时天已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他突然想起了阿尼说的一句话“夜色之浓,莫过于黎明前的黑暗。”
他会心地笑了一笑,等反应过来,此时天际已微露出蛋白,云彩都赶集似的聚集在天边,像是浸了血,显出了淡淡的红色。
“原来你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