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零濛 参赛编号: 542
老桥老了，老桥变小了，我长大成人了。
清澈见底的河水自西向东流过，两岸杂乱的野草植被各自生长着，从河南岸乱石堆砌的洗衣码头传过来的水波不停地与桥墩碰撞，还有桥北面县级公路上的老旧车辆缓缓而过，这是老桥周围的环境给我的童年印象。
如果有人问我，一生中走过最多的桥是哪座，那当属我故乡的老桥，老桥也有名字，可这个名字总是非常的含糊，有时连我也说不清，原因是在离这座老桥不到两里路的地方还有一座比这座桥更宽的桥，因为两座桥都是横跨在红南河上又连接着同一个村，所以都以这座村来命名，而走那座桥的人更多些，所以当人们说起郭垸桥时，几户所有人都认为是那座更宽的桥。而这座离我家更近的、我走过的最多的桥却连一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了，然而，这从不影响这座老桥在我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老桥不长，算上桥两头伸展的部分，大概也只有二十米长，老桥是由三个大小一样的桥拱和旁边两个较小的桥拱支撑着，上面再用的石板架着，很简单朴素。可能是由于那时经济的原因，老桥一直没有护栏，直到我上初中以后才加上护栏，桥上也重新补上了一层水泥，而之后十多年再没修缮过。
老桥的年纪比我大的多，在我记事以来，老桥就已经显得有点老旧了，灰色的桥面，没有护栏，河两岸杂乱的绿色植被，也有两岸斜坡上整齐的小块菜园。河水是长江一条支流的支流，缓缓从西向东流过，可以看清河底的水草与各种鱼类，但那时我只认识鲫鱼和那种长长的鲳子鱼。
老桥除了是我走过最多的桥之外，她还是我儿时的游乐圣地，每逢夏秋季节，烈日的午后或者黄昏时洗澡的时候，老桥周围是全村最热闹的地方之一，大人，男孩、女孩都会来这块地方游泳、洗澡，这算的是我们农村人一天百忙之中最享受的时光了。
为什么单独老桥的地方人最多了，这也和老桥周围行人比较少，水也很干净，最重一点是由于老桥没有护栏，可以直接从桥上跳到水里，不需要在跳水时还要小心翼翼的爬上护栏麻烦。我最佩服的就是那些敢从桥上摆着格式动作往水里跳的人，跳到水里还一时半会不露出水面，又游到离桥很远的地方。每次都有好多比我大的玩伴一个个比赛看谁跳水的姿势最帅，比谁跳时翻的跟斗更多，看谁在水里待的时间最长，游的最远。如果那时我知道还有奥运会这回事的话，那我一年中有三分之一的午后在观看老桥奥运会的跳水比赛，没有奖品，只有欢声笑语和同伴的赞扬。可惜那时家教管的过严，不让我去水边玩，更不敢学着从桥上跳下，只能坐在洗衣淘米的码头上学着他们，露出羡慕的表情。
我去过桥拱下面，抱着桥墩一次，记得有一次午后，我和几个不会游泳的在码头边，这时那些游的正酣的叔叔哥哥们和我们达成一个游戏，他们每个人带着一个不会游的，我们坐在救生圈里，带我们到桥墩下，看谁最快。那时河水是很深的，夏季涨水时足足有近三米深，对我们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不过我们还是大着胆子被推着过去了。在之前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游泳的人总喜欢游到一会就到桥墩下，在有连着左右桥墩的横杠上站着，或者凭着高超的水性睡在桥拱下的水面，直到那时我才知道，老桥下面是夏季里避暑圣地中的圣地，那里的水没有阳光的照射，真是凉爽，阴影下波动的黑色水面，桥墩上光滑的苔藓，比外面更清新的空气，好像注定这辈子永远都难以忘怀。
九八年发大水时，老桥被大水淹没，那时我才上小学，对老桥没有太多印象，后来几年里，每年夏季长江放水下来，而且还伴随着雨季的时候，水都没能把老桥淹没，老桥经历了河水的洗礼，岁月的摧残，还是屹立在那里，变得更加坚固。
我想，老桥从不怕这些所谓的摧残，她更害怕的是没有了河水的洗礼，没有人的脚步，没有两岸的绿色作伴。
在老桥上发生的事情太多，混乱的记在脑海里这么多年，后来上了高中，几个月才回家一次，我渐渐地忘记了老桥。又去更远的地方读大学，老桥离我也更远了。每次回家，每次走进，当回家的车停在老桥近旁的公路边，一幕幕记忆有涌上心头，才发觉，老桥变得越来越短，变得越来越窄了，两岸没有了杂乱的植被环绕，是建设新农村用的僵硬的没有生气的石板；没有了洗衣淘米的水声，只有越来多吵闹的汽笛声；没有了行人，大家觉得开车走老桥不安全、太窄；没有了清澈的见底的河水从桥拱下流过，只有寂静的脏水平躺着；更没有夏秋季节时最多欢声笑语的老桥奥运盛会。
也许，老桥是真的老了。
如今，离老桥越远，在心里，在夜里，却正站在老桥上看风景，听水波荡漾，感受带着水汽的微风扶过脸庞，想着我与老桥之间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