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老爷子过世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他的坟墓就在大道边。有一次,有个阴阳先生从那条路上经过,我们一帮小孩子跟在他屁股后面瞧稀奇。这阴阳先生在经过曹老爷子坟的时候居然就停住了,连说了三声“好风水”!曹老爷子的孙子小喜也跟我们在一起,这个机灵鬼听了这话立刻跑回家叫来了他娘。
曹二婶人送绰号小诸葛,是个雁过拔毛的主儿,小时候和她家孩子一块玩,从不见他家孩子在别家上厕所,说是要回家解决,真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她家地挨着谁家谁倒霉,她总要擦着地边多种一垄,虽说是种在自家地里了,可庄稼长起来就侵占了别家的“领空”,相邻的人家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年年吃这哑巴亏。
曹二婶风风火火赶了来,来了就三七六八一顿说,“你这个阴阳先生少诓人,你以为你说俺家坟地风水好,俺们就会给你钱找你看么,俺们才不花这冤枉钱哩!”阴阳先生也不生气,捋着胡子笑眯眯地说:“我也就是从这过,随便说说,就算你真找我看,我还要看你是老几哩!”曹二婶一听这话眼珠一转,连忙问“先生的意思是这坟地的风水对老大和老二还有不同么?”阴阳先生点点头:“还真被你说着了,这坟地主发财,但是发老二家多,老大家少。”
曹二婶听了这话,立刻扯住阴阳先生的袖子,“先生,您再给看看,旺老二家几分?”阴阳先生沉吟了一下笑了,“看来,你家是老二啰,你要让我说下去,就要掏几块钱喜钱啰,如果你家是老大,那我就免费说几句。”曹二婶赶紧掏出十块钱来塞到阴阳先生手里,让他说下去。阴阳先生收了钱,“你家这坟地风水真不错,但是兄弟俩要三七开,老二家发七分财,老大家只能发三分。”
曹二婶四下看看,周围没什么大人,赶紧把风水先生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嘀嘀咕咕了一阵,只听阴阳先生说:“不可,不可!”就摆摆手走了。曹二婶喜笑颜开回了村,我们这帮鼻涕虫也就散了。
过了几年,曹二叔做起了卖鞋的营生,民间流传卖鞋这生意讲究的就是发邪财,短短几年,曹二叔竟真的发了财。发财之后,曹二婶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修曹老爷子的坟。远远看去,就能发现曹老爷子的坟前被砌了一道墙,看上去不伦不类的。有人问起,曹二婶只说是怕雨水把坟冲坏了,才砌的这道墙。
后来,曹二婶家的生意越发好起来,小喜初中毕业就跟着曹二叔一起做起鞋生意,父子俩简直赚得钵满盆满。可曹老大家的日子却一直没过起来,两口子种了几亩大棚蔬菜,除去供三个孩子上学,就所剩无几了,和曹二婶家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村里也有好事的人跟曹老大提起曹老爷子坟地风水三七开的事情,问曹老大怎么不和弟弟一起做点鞋的生意,曹老大憨憨地笑了:“俺一个庄稼人,哪懂得做生意,风水那东西有没有都难说,老二能赚钱是老二有本事哩,自个的梦自个圆吧!”
所幸,曹老大的三个儿子都听话,两口子勒紧裤腰带供三兄弟都上了大学,三兄弟互相帮衬着都在城里安了家,如今,曹老大也过上了含饴弄孙的日子。不出几年,曹老大就有了三个孙子,儿子儿媳们带着孙子回家来看他,曹老大牵着两个,抱着一个,让人好生羡慕。村里人都说曹老大好命,家里人丁兴旺,几个儿媳也孝顺。
曹二婶家的钱还在滚雪球,可小喜结婚七八年了,媳妇的肚子还是瘪的,医院没少跑,药也没少吃,可总也不见效。曹二婶做主让小喜休了媳妇,小喜竟真的给了媳妇二十万块钱和媳妇离了婚。小喜很快又结了婚,听说新媳妇还是个黄花闺女。新媳妇进门没多久就怀了孕,把曹二婶一家高兴得不得了,十个月后,小喜媳妇生了个胖小子,曹二婶家大摆宴席,那真真是一个扬眉吐气啊!
可惜,没过多久就发现这孩子有问题,最后诊断为重度脑瘫。曹二婶哭得撕心裂肺,捶胸顿足地大骂老天爷不长眼。虽说平时曹二婶这人刻薄了点,可大家还是都挺同情她,大家都劝她别太伤心,过两年让小两口再生一个就是了。
小喜这大儿子五岁那年,小喜媳妇又怀孕了,本来已经快生了,可孩子竟莫名其妙死在了肚子里。经过这么两件事,小喜苍老了不少,曹二婶也变得神神叨叨的。
今年清明节我回老家,居然赶巧碰上了当年给曹老爷子坟地看风水的那个阴阳先生,老先生也有七十多岁了,到我们隔壁村串亲戚,正好从曹二婶家门前经过,曹二婶连拉带扯把老先生让进了屋里,请老先生给看看她家啥时候能再抱上孙子。
曹二婶家门关得紧,吃瓜群众们没能进去听见阴阳先生说什么。可后来,这些话还是传出来了,原来,曹老爷子的坟地是罕见的此消彼长的阴阳风水,财运上两兄弟三七开,而人丁上七三开,当时曹二婶一直缠着阴阳先生问财运的事,这后半句阴阳先生就没说。阴阳先生也很奇怪,就算是人丁七三开,曹二婶家也不该这么凄惨啊!
曹二婶听了这话竟然嚎啕大哭起来,原来,当年她为了自家财运更通达,在另外一个阴阳先生的指导下,在曹老爷子坟前筑了一道墙,劫了曹老大那三分财,于是,她家发了十分财,相应的,曹老大家就发了十分的人丁。曹二婶哭着问老先生还有没有什么法子,老先生叹着气摇摇头问了曹二婶一个问题:“你能把米饭变回米不?当初就对你说过这风水不可动,可你还是动了,怨谁呢?”
村里人都说曹二婶这心眼是用过头了,遭了天谴,损了家里的人丁,有道是:十分精神用三分,留得三分给子孙,各位看官记心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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