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我要写的其实是个真事,这是我从同事那里听来的。这个事情是被他拿来当笑话讲的。我听后倒觉得此事颇有些奇处,亦有醒人警世之用,早有心写成文字,自戒戒人。
自古道“万恶淫为首”,而“天道祸淫”,又说“近奸近杀”,故古代通奸之罪极重。若是未婚男女有染,还未必受刑;若是已婚的私通,其罪比杀人还重。今人把那男女鬼混的勾当叫做什么“情人”、“外遇”、“出轨”、“一夜情”;怎如古人谓其为“狗男女”、“鬼混”、“奸夫淫妇”、“通奸”、“乱伦”来的直揭本性?因古人知家道为世道之本,而家道全赖伦理维系,故而甚重伦常。是以,千古皆推门风名节为高,原是有其道理的。至于有那歧视寡妇,束缚女性之实,则是另外的事情,非门风名节、家道伦常的本意了。
再说这男女重名节,不惟但为伦常而已。实关系各人的福祸吉凶、身家性命呢!正如老话说的“淫人妻女,妻女必被人淫”,自家心里想来,岂不觉得可羞可畏?回道人说“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中教君骨髓枯!”岂是虚话?说起为一个“色”字上不明,以致亡国败家,丧命残身的,真可谓多如恒河河底沙,苍穹穹顶星了。
如今,我单说一个有家有室的男子,只为纵欲贪花,就欺心勾引那良家妇人,后来却遇事反目,不仅落得个不检点的骂名,更兼失去了自家妻儿的事,诉与各位有缘看官。还请诸位以这男子做个榜样,搁心里掂量掂量,这等不成才的蠢事倒做得的好,还是不做得的好。
这人生于1982年,唤作崔留英,他既非公门职员,又非象塔园丁,并非饱学名士,更非风流才子;他原是晋中农家子弟,中学时结识了一伙儿小破落户,整日价在学堂厮混,逃学滋事就如吃饭一般平常,并不晓得学业、学问为何物。老师们也管不得他,只好任他胡闹。幸得他家境一般,父母见他不是读书的料,徒费人民币,就寻思叫他学一门手艺,早早挣钱养家。于是,他十五岁上辍了学,待在家中做些农活儿。长到十七岁上,始跟着本村木匠师傅学些木工手艺。这崔留英学起活儿来,竟十分上手,心如七窍玲珑一般,一点就通,一学就会。故而木匠师傅们都愿意带他,都喜欢拉他搭伙儿。
靠着这门手艺,崔留英不缺人用,还常常外出务工,每年都挣下许多票子。都说“饱暖思淫欲”,崔留英自中学起就知男女之事,那时节就歪缠了好些女同学,不过,其时毕竟年龄尚小,倒没有当真做出什么偷食“禁果”的丑事。后来辍学在家,父母拘管的紧,一发连出门也少,更近不得一些儿阴人。于今,这崔留英年龄渐长,且常年跑外打工,手里时常不缺钱的,又有知行情的伙计引诱挑唆,他便作出败家的事来了———常摇摇摆摆出入红灯区,色授魂与夜宿暗娼家,不知浪费多少钱财、精神在如此野地。
有些老成的乡亲见他如此胡行,也常把一些好话说来劝他收敛。内有一个唤作安道全的,与崔留英乃是街坊四邻,年龄相仿,是自小玩到大的伙伴儿。近些年,二人常常结伴外出打工。不过,安道全手脚笨些,二人搭伴做活时,安道全多给崔留英打下手。安道全略大着几岁,最是持重,生平极恨男女纵欲轻节。常言:“男女非夫妇而交媾,本是世间最羞恶之丑事,何以竟有愚夫为贪恋那片刻欢娱,就自贱父母之体而不思廉耻,反致沉迷堕落?”他见崔留英在色欲上越来越无度,不由大为担忧。
某日,早晨5点多钟,安道全在火房吃了早饭,洗了碗筷,回到工人住的活动房,将餐具放好了。他走到自己床铺前,俯身从床底拿起做工器具,一把挎在肩头,复向外走去,这是要去工地上工了。他刚走到门口,一眼看见崔留英与三个外地工友勾肩搭背从外面回来了。这几个都是三分酒醉,七分疲惫的浪荡样儿。院子里吃饭的,洗漱的工人见他们这等模样,都在心里暗笑,一个个指指点点,都嘀咕道:“看吧,这几个‘老爷’又在什么野鸟肚子上浪了一夜,今儿个又不用上工了。”
安道全实在忍不住了,他几步走近,一把拉住了崔留英,说:“老崔,你失心疯了?不到一个月疯了四遭了!一个人有多大精力,可如此销耗?”崔留英那把他放在心上?哈哈一笑,随口说:“你是我老子不成,如此看管我老崔?我是全技工,你只是个力工,我一天挣的钱够你两天做活。你好意思来说我?”安道全气得头发根儿起炸,指着崔留英说:“不看同乡之谊,哪个愿浪费口舌招惹你这花花太岁?你伤的自家身子,费自己银子,与我无患。我只是替你父母可惜!”
崔留英应声而问:“可惜?可惜什么?”安道全哼了一声,说:“可惜只你一个娇儿,不想你这般不知自爱!你就全然不思后事?不思量攒体己?”崔留英打了个嗝,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哪来那么多废话?再她妈扯淡,老子不客气了!”安道全轻蔑地一笑,“一个被女色掏空了身体的嫩娃子,讲什么客气不客气的大话?就你这样的,我一只手打四个!”
两人一番争执,早惊动了大半工人,闻声而来者很快围成一圈,将他们兜在圆心。崔留英在众人面前不愿失了面子,勃然变色道:“你有胆你就再说一遍?”安道全是个黑壮汉子,尽有力气,又好打拳,自是一丝不怕。然而,他是老成人,岂能争这闲气?见这小子不吃劝,当下冷笑几声,把头一摇,拨开人群,自去上工了。崔留英以为自己一句话唬住了他,心中十分自得,如得胜将军般哼着京腔,与那三个伙伴儿踏进宿舍,歪倒在床上寻周公去了。
时间久了,崔留英的劣迹不免传到了父母耳中。其父就与孺人商量起来:“但凡一家人要败落,都无如年轻人学坏了来的快。这年轻人是一家的盼头,他要不学好,家族败亡起来便又快又彻底。如今,儿子在外头吃人引诱,晓得风月场里的快活了,我们也拘管不住的。依我看来,他如今大了,不如给他寻个亲家,娶了老婆,等他自家有了屋里的,再上一年生了儿女,不容他不收心养家。”崔母深以为然,说:“这是头等正事,必须速办!那风月场何等污浊?在里面乱弄,败家还是小可;不要弄得不尴尬,把好好一条性命折在里头了!我明日便四下里托姐妹们给咱儿子说媒,你也到亲戚家走动走动,四下里扑腾扑腾。眼下已经是秋九月了,最多不过三四十天小奴才就要返家的。我们先看好人家,待小奴才回得家来,正好相亲,省去不少功夫哩!”崔父点头应诺。
崔父崔母,一个忧儿败家,一个虑其性命,于是,急切要他成家收心。真格的第二天,二人便活动起来,到处嘱咐,寻着相识的就给儿子说讨媳妇的事。这般喜事谁不愿出力?——且说成了亲事,谢媒人的礼又多又体面。一时间,各路媒人纷纷嚷嚷,简直踏破了崔家门槛。只将方圆数十里内的百姓家姑娘都说到了,无非是崔老四家的外甥女,李豁子的小姨子,莫小燕的姨家老姐,孙二哥老表家的二闺女……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