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在北方普通的农村,那时候的农村大多比较穷困,家家户户住的是土屋子。我家在村子里算是中上等人家,因为我父亲在县城有一份正式工作,所以我吃的穿的用的都比同龄的孩子优越。再加上我上面是两个哥哥,不管是兄长还是父母,都对我这个家里唯一的女孩宠爱有加,这些都让我从小就有一种优越感。
那时候父亲白天是不在家的,因为他要去上班,早晨出门,下午回来,去县城有二十多里路,每天骑着自行车来来回回。每到傍晚,在院子里劳作的母亲总是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父亲每次回家,老远就会摇晃他的车铃。那时候有自行车的也不多,所以父亲在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响起的车铃声就非常容易听出来。
虽然我对父亲的归来也是充满期盼,可是第一个听到父亲车铃声的永远是母亲,或许是我年幼贪玩,也或许是我对父亲的关注远比不上母亲。总之每次都是母亲告诉我:“你爸回来了!”我才会支起耳朵仔细听,无一例外的,每次都能听到父亲那悦耳的、亲切的、温暖的车铃声。
父亲的车铃声由远而近,我也飞快地迎出去,连蹦带跳。父亲老远看见我迎出来,脸上立马堆满了笑容,他停下车子,弯下身,把 我抱起来放在自行车横梁上,又是一路摇晃着车铃把我带回家。
回到家,父亲先是小心的把我抱下来,然后支好他的车子,把他的手提包从车把上拿下来。这时候我的注意力全放在那个手提包上,每次,父亲总能变戏法一样的掏出许多好吃的,都是在当时的农村很难吃到的各种糖果。我很清楚的记得我第一次吃桔子的情景。也是一次父亲下班回家,从他的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圆圆的黄黄的果子,好像比苹果小一点,我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吃,总之拿过来就往嘴里塞,父亲赶紧阻止我,说不是这样吃,要把皮先剥掉。见我一脸茫然,父亲从我手里拿过了桔子,剥开来一瓣一瓣的喂我吃。
这件事说给现在的孩子听,好像是一个笑话,可是在那个物质困乏的年代,这却是那个时候的真实写照。我们没有什么好吃的,家里喂几只鸡下几个蛋还要被母亲拿到集市上换几个钱回来。我们也没有好衣服穿,家里兄弟姐妹几个,一件衣服都是哥哥穿了弟弟穿,姐姐穿了妹妹穿,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好在我小的时候家里不算穷困,因为父亲不仅会给我带糖果回来,偶尔还会有时尚的帽子,漂亮的裙子,艳丽的头花和围巾,小时候的我,在小伙伴的仰慕里开心而又骄傲。
隔三差五的,父亲还会把我带去县城他的单位。能去一趟县城,对那个时候的孩子来说是一件非常渴望难以企及的事情,而我,因为父亲的关系,去一趟县城就变得毫不费力。
进城前的晚上,母亲总要拿出我的新衣服准备好,第二天一早给我穿上,还给我梳好漂亮的辫子,带上好看的头花,而这些新衣和头花,都是父亲从县城带回来的。
我被父母打扮的花枝招展,像他们心中的公主,然后我坐上父亲的车子,兴高采烈地出发了。
一路上,我不再让父亲摇晃车铃,而是用我的小手摁住车铃摇个没完没了。父亲好像也非常乐意把这件事让给我做,专心地双手扶住车把蹬着车子,任我把车铃摇的山响……
我估计现在的孩子没有谁愿意坐在自行车横梁上承受那一路颠簸。而那时候的我,却觉得这样的日子是那么快乐。
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也从那个时候的黄毛小丫头变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父亲也老了,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身体还算硬朗,自行车也好久都不骑了,但是父亲的车铃声却温暖了我整个的成长岁月。
那一年,我买了车,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开车带着我的父母围着县城转了一圈,看看父亲当年工作的单位,看看这个小城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管岁月如何流逝,父母的爱永在我心里安家。父亲的车铃声是我孩提时代最美好的回忆,也是铭刻于心的一生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