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家后背依仗着大山,左手拥揽着田水。有山有水,真是个好地方。
小时候,爷爷经常进入后山干活,太阳缓慢地爬到头顶,这时候,奶奶总要使唤我:十一,快去叫你公回家吃饭啦!
看着被晒的亮堂堂的地面,我不情不愿地跑到后山。一边跑,一边喊:公—公—吃饭了—
一串串带着点狰狞的声音通过炽热的空气慢慢地散远开来,等喊累了就蹲坐在一块绿油油的杂草地上。
天太热,豆大的汗珠顺着我红扑扑的脸颊轻轻划过,来不及擦汗,看见爷爷抬着沾满泥土的锄头从一块狭窄的地里晃晃悠悠地出来,我向着他的方向冲去。
嗯,大山里全是泥味。这种味道不像春日里的新番地带着清新脱俗气息的干净的泥味,而是松弛的干裂的油腻腻的气味,难闻极了,却莫名喜欢它的美好。
大山啊,还是山。
四季轮替,岁月流转,陪伴我长大的那几年,山仿佛还是那样,巍峨、懒散地坐在那,仿佛是个永远长不大的老小孩。
后来,我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上着中学,读着住校,安静的空间总是让人胡思乱想,我差点做了一件足矣改变我的人生轨迹的事—退学。
那段时期,我惊动了一大家人。
老妈从外地赶回来,每天劈头盖脸地劝导:你不上学,你去干啥?
怀着孕的姐姐,经常在我的耳畔讲着大道理:十一,现在你多大了,你现在难道去学手艺,你能干什么,你又坚持下去呢?现在叫你读完高中都不愿意?
经常出差的哥哥也时不时打电话调侃我:快去学习吧,学习会使你快乐。
就连不怎么和我联系的表姐也跑来找我:你姐我虽然读的专科,但是现在出去工作之后,才发现大学那会是最有趣、最自在的。
每天听着这些话,自己的内心也倍受煎熬,就像一篇篇密密麻麻的揪心文字,一点一点地啃食你的腑脏,驱赶着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我也曾追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我变成这样。
回想起同学的一句:你每天这样学,就像一个机器,没意思。
不对,这应该不是直接原因,这只是我想转学的一个契机。
那是什么?是我转学之后跟不上,交往了一些不喜欢读书的朋友,深受感染?
是,又完全不是。学习进度跟不上,想放弃是真的。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太普通,除了读了十几载的书,什么都没干,感觉大好时光就这样从我的身边偷偷溜走。
不甘呐,一边成为了一名耀武扬威的抨击者,一边切身想要在最大限度上寻找不同。结果呢,什么都没找到,就以更加偏激的方式突破自己所谓的不同。
杨绛曾说: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我们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认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
这句话看似简单的话,我几乎用了血的教训才明白。
走进退学机构,校长跟我聊了很多。长时间的交谈以及我在那里看到的,听说过的东西无不在印证着:
“空谈误国”啊,不努力什么都别想得到。你以为自己与众不同,你看着那群在教室里埋头苦学的同学,心里在讽刺:你以为学习好了就能成功了?那么自己是以什么地位来批判他们的“无知”呢?
别人之所以成功,有着作为成功人士的秘诀。那就是四字;少想多做。你认为自己志向远大,别人不能理解你。殊不知,你只是幻想,就像四五岁的小女孩做着公主梦一样。别人和你一样有梦,但他们比你多一样东西—务实。
仿佛被别人从头顶上浇了一盆子冷水,整个人透心凉,却一瞬间醍醐灌顶。
接下来的日子里,学习艰难又快乐。我渐渐地找到了支撑自己一路走下去的动力,每天甘之如饴地沉浸在各科课本作业里。
再后来,我顺利地完成了高考。
回到老家,看着很久很久没认真看过的后山,突然也想象着它是否也在经历着一场波澜,不,应该是每逢下雨天,它都会经历一场暴风雨的洗礼。
它真狡猾,平时不动声色的,早早地归于平静,看着那山还是那山。
当你真心想要一样东西的时候,你身上散发出来的就是那种能量的振动频率,然后全宇宙就会联合起来帮助你达到你想要的东西。
在大学,我们不断地从迷茫中爬起来,不断地突破和自我完善。一方面不露山不露水的,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这种生存技能既不懒散,又极有效率;
另一方面又结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这时候,我突然理解表姐所说的大学是最自在的、最有趣的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的搞怪让人猝不及防又忍俊不禁,思想的跳脱,性格的迥异,文化的差异,让我在每天平淡的生活中总能学到各方面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知道有没有用,都一一笑纳了。
回家的日子越来越少了,一日,提着笨重的行李走到家门口。家没变,可那山不是山,水也不是那水了,据说山里头隐蔽了峡谷,水后面掩藏着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