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
近日安好?
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听说你近来心绪很不宁静。
本打算在你喜欢的素笺上淋洒些许不知所云的墨迹,但终究未能如此。总想着,当墨迹风干时我该怎样地折叠,才能把它装进那窄窄的信封。况且,夏日里,又怎能会有南飞的鸿雁从我头顶掠过。所以,我决定把它写在这里,当你某天走到某个路口突然想起我时,你也许会看见它一直被安放在这里。
笔尖刚刚点落,一只羸弱蜜蜂便来打断了我,躺在我右手旁,薄薄的双翼微微作响,纤弱的腿在空中漫无目的的摆动。唉,我想要说些什么呢?要说些什么才好呢?
我还是老样子,只是很少再读那本思无邪的《诗》了,或是一种逃离。前不久读东坡词,总隐隐约约感到有些豪放飘逸的诗句下有种说不出的辛酸。不知究竟是东坡心底深处仍然存有一丝无可奈何,还是以我观物对东坡的误解,或许根本就是我自己在内心的泥沼里挣扎。真的无法解释,此刻总会想起去仰望星空,而去仰望时,总是发现很少有星空的存在。于是便会想起某个渺远的冬夜里,山风赶尽尘埃后,那片澄明的冰冷星空。当然只能是偶尔,一定不能总停留在那片星空下精神撒娇。于是,思绪有时被迫很空。不过还好,我总能快速的调节着自己的心情。
我知道你现在心绪很乱,但是不管怎样,还是尽快走出来吧!《红楼梦》你已反反复复地读过,你曾说过,最终只有三个人了悟,宝玉、妙玉和惜春,而他们三人无一例外地皈依了佛门。其实只有宝玉才是真正的悟者,妙玉和惜春终究没有走进去,唯有宝玉是走进去又走出来的。
我知道还有些其它原因,既然彼此心照不宣,那么我也不必说出口了吧。
还有,你如果偶尔有闲暇,可以出去走走,晾一晾久置心底的感情,不过千万不要到那些的景区去。那其中的摆设大都附庸风雅,并且斧凿痕太盛,结果欲巧反拙,大概是因为那些匠人们胸中无丘壑吧。所以,如果不想出去,还是读一些韵文较好,《幽梦影》、《小窗幽记》、《陶庵梦忆》等足以涤荡心神。把这些书放在案头,便能望见山水万重。当离了案头,只要胸中藏上数语,一花一鸟,也可诗可文,可风可月。你日常所处的环境应该还比不上那些景区,所以,最好还是着眼小处,把丘壑藏在胸中,单单观取一枝一叶,那你的所在便是琅嬛福地了。
前些天我出去漫步时,看见柳树垂下的枝条上,叶子生的稍多了,略微有些臃肿,当风吹过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不似初春时的轻柔妩媚。梧桐也大不如数月之前,记得当时桐叶还很小,怯怯的偎在略显僵硬的枝桠上,在月华涨起时,站在一片桐林下仰望,像是雪花轻附在枝头,夜风携着微岚飘忽而过时,有种流风回雪的错觉。现在的桐叶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昏暗,只有在下起雨的时候,才给人清丽的错觉,就像梦醒时分的鸟鸣。可是,你知道的,这里很少下雨,不知你那里如何?
写到这里的时候,那只突然造访的蜜蜂终于飞了起来,真替它高兴。它飞走后,我突然想到,荼靡都早已开了,它会去哪里呢?前些日子,满园的月季都开出了各自花心的那一点藤黄,于是心底颤抖起小小的欣喜。可是某天再次造访那满园的月季时,花瓣大都随风离去,只留下满园枯萎的叹息。落英缤纷何时曾是一种美丽?想着,此处曾距众花不远,这只蜜蜂应该已经拥有过它的季节,去哪里都应该无所谓了吧。
暑气渐盛,兀自珍重,谨祝心无哀乐。
2010年 6月 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