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楼
公元1078年秋十月,苏轼夜宿燕子楼,也正是该晚,他梦见了传说中的红粉佳人盼盼,这勾动了作者的秘思,触动了其灵魂深处对人生及万物的思考。燕子楼是何等地方,盼盼又是何人,能引发这位千古才子之万千浩叹?
徐州,古称彭城。按白居易《燕子楼诗序》注:徐州先前有位叫张建封的尚书大人,与一位名叫狄盼盼的名妓感情甚笃,盼盼“善歌舞,雅多风态”,该张尚书在徐州城有处旧府邸,内有一小楼,叫做燕子楼。张尚书去世后,盼盼眷念旧日恩爱,寡居小楼十余载。生时恩爱已够感人,死后仍不废旧情,如何能不传颂千古!如此方见真爱不渝之可贵。对于这段故事,苏轼当然了然于胸,且神往钦羡。当他回顾自己人生长河中感情的曲折波澜时,思绪飘然不羁,倾情于笔墨,便有了这千古名篇-----《永遇乐》: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紞如三鼓,铿然一叶,黯黯梦魂惊断。夜茫茫,重寻无处,觉来小园行遍。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异时对、黄楼夜景,为余浩叹!”
我曾多次品读该词,每每被其所感染,以至于流连忘返。今再读佳作,又是一番景象。跟随着文字所掀起的感情波澜起伏,我好似回到了千年前那个深秋十月的明月之夜。月,是亘古如新朗照天涯的明月,是李太白笔下霜华缕缕的明月。玉盘高悬的夜晚,深秋的风清凉如水,人间也如太虚了,一尘不染。夜深,人入静,伴着好梦成眠。幽曲的池塘有鲤鱼跃出水面,圆圆的荷叶上,白露成珠悄然滚落如泻,这大自然的孤独趣味,天地只是在自赏罢了,并不求世人去领略、去体察,唯有情感纤细如苏轼者,方能触到这自然无为之妙道,就像他正在试图情寻往日尚书大人与盼盼的人间至爱一般。不然,天地之荒旷,其何独宠爱一燕子小楼且求一宿呢!雅人雅思,怪人怪思,看来并非是他思绪浮光掠影般的一次闪现,是情慕而往,是情切求偶,真性情中人也。
果然如愿,是夜得梦佳人,如在眼前。可遇不可求之事竟然发生,感佩天地。再寻常不过了,深秋的夜晚有一梧叶飘落,静谧的时空发出犹如金属般清脆之音,惊断梦魂。梦境美且幻矣,确也如真,慌忙披衣寻去,夜茫茫,竟无觅处。梦醒时分,寻觅之足已踏遍小园。
少年读书,为功名,当似玉年华逝去,发现自己早已倦怠了这漂泊天涯的生活,身心俱疲,何不归隐家乡的山林,不再与这尘世有染,然而故乡渺远,只能徒存此心。
燕子楼仍在,空空如也。曼妙之佳人何在啊!时常有玄燕差翅翩然而入,而锁钥锈蚀,不见人来,过往之风流繁华已逝,如梦景消散,如浮云涣散。今天的一切将来又何尝不会如此呢。时光也,流水也,自然之道,令人心生悲凉。真实无虚的当下,能成为后人偶尔追忆的一幅情景,可算是天地待人不薄了,古今有多少风流胜迹、金粉红颜终究默然无传呢!多少人终究都无法参透生命,他们的悲啼、嬉笑也不过是在多增加些世间的新欢和旧怨罢了。当后人看到我苏东坡为官徐州时所建的巍峨黄楼,其夜景又是如斯之艳,何尝不会发出如我思古之慨叹呢------当年的坡翁啊.....
物是人非,燕子楼,你在见证着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