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这么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以爱为名的语言、事件总是多之又多的。
约莫有好长的时间没有回家,那一栋小楼,两层楼,有锈迹斑斑的铁门,还有那依稀瞧出岁月痕迹的青灰色的阳台。而我每次站在楼下,总会凝望那阳台上的盆栽几眼,绿色的叶子,好像从不开花,然后与青灰色的阳台快融为一体。有时隔着雨幕,有时隔着万丈阳光,可是,那屋里晃晃的灯光,一直觉得很远很远。
我在门口脱下鞋子,白白的单鞋因为路上的大雨浑身湿透,我抚了抚额前的碎发,欲上楼去。听见争吵声,习惯的争吵声,妈妈嗓门极大,每次和弟弟吵起来总让我觉得世界其他声音都是配乐,不时还有冷不丁的抵抗。我倚在楼梯间的墙壁上静静站着,脚丫踩在凉凉的水泥地上,手里拎着湿漉漉的鞋子,鞋尖滴下水,晕得地板颜色深了一圈又一圈。我在想,要是此时来根烟,一定特别有意境。
我是无能为力的,我爱这个家,也爱这个弟弟,和小鬼一样,弟弟时而也会向我袒露出天真又狡黠的笑容,那短促的片刻温暖让我倍感留恋。我时常觉得这个绷着脖子青筋和妈妈吵架的人是别人。逃课、打架、出去放肆,语重心长的话我说了好多,也被他耍骗了好多次,我只剩下无可奈何。 在这个地球上每一栋房子里,也许都是一个家,那些因为血缘关系而有着密切联系的人,被关在一扇门里,出的去,也进得来,但是,必须回来。以亲情凝结的爱,看起来那么高尚伟大无私,紧密的是那些数十年的感情还是多年相濡以沫的习惯我也说不清楚。可以预见的是,每一个人是那么不同,我们可以相互接受也可以相互争吵,因为到最后,还是和好。上帝是多么了不起,它在不知不觉中安排了一些人在我身边,不用靠缘分,从一开始就注定,我不会离弃,只有相依。于是理所当然地,我的耳朵隔绝了那些不愉快的声音,只那一句不时飘进,“这是为你好……这是为你好。”
把这些人放在“这个房子”以外,也许我会嗤之以鼻,可是这些那些,统统都以爱为名,由黑色变成白色,由干臭变为花香,所以爱是多么伟大,博爱的人更是无以言喻的高尚。外面的世界有数不清的形形色色的人,爱上的也不会有几个,在意的也不会有很多个,可是有些人注定爱着,人们谓之亲情。如果说缘分的力量极为庞大,那么不曾改写的命运本身就是一种不容推卸的腹稿。
不知过了多久,我走进屋里,厅里明晃晃的白炽灯让刚从漆黑楼梯间走出的我有些不适应。争吵暂且停了下来,妈妈欣喜地拿过我手上的鞋子和行李箱。嘴里碎叨着,“去去……快去洗澡,别感冒了。”坐在客厅的弟弟斜睨了我一眼,这是他每次挨骂时惯有的眼神。我的眼光淡淡地飘过他,终于还是被压在刺眼的灯光下,什么也不想说,什么都该说,转身进房间。
温热的水从脖子上流下来,依稀可以听见妈妈继续的训声,这次他聪明了般一句不应,我会在想,会不会他不想让我这个不常回家的姐姐困扰才这样,我从来不敢真的这样认为,认为他还有这般心思。
慢慢地,慢慢地,一切沉入了寂静的夜。我躺在被褥里,外面哗哗的雨声打在窗户上,发出一贯的“啪啪“声,可我怎么好像还能听见,阳台绿叶被雨水拍打的声音,好像拍打着某个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