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周末，阿三又来找我借钱。
他操着熟练的口吻对我演讲：诗和远方才是我们文人的生活，按部就班地工作是浪费生命。
他在诱导我辞职，阿三视我为取款机，自以为有几分才气就不去上班，每个月跟着我蹭吃蹭喝，从小蹭到大。
我很佩服阿三的精神，一无所有还振振有词，若不是我父母收留他，或许已经他已经惨死在某个寒冷的夜晚，接着上了新闻头条，成为一群有良知的新媒体作家笔下的好素材。
这才应该是阿三最好的命运。
他虽惨死在黑夜的街头，但至少会被10W+人看过，读者中若有百分之一的记住了一个叫阿三的悲惨案例，那么阿三这辈子也算成功了。
但很可惜，他不幸被我父母收养了。
所以他只能跟着我蹭吃蹭喝，阿三的命运真是悲惨。
我把这些告诉阿三，他若有所思，然后一脸认真地说道：
那些新媒体三流作家笔下的阿三一定不是真正的阿三，我宁愿出现在在奥威尔，卡尔维诺的小说里，哪怕只有10个人看到。
阿三认真的样子让我不敢嘲笑。
阿三喜欢写作，却赚不到钱，我试着帮着他投稿过几次，都石沉大海，有一个主编还特意回了邮件：他写的他自己能看懂吗？
我截图给阿三看，他一脸愤怒转而又不在乎地感慨：没人懂我啊，这帮人真无趣。
可是谁又懂谁呢？
阿三对有趣的理解很是复杂，他觉得古人的猜灯谜就很有趣，但是后来科技发展让人开始变得无趣，没有思考是无趣，狗血大白话也是无趣。
而有趣就像一道正宗的徽菜，师傅需要慢慢熬制，工火时间都要讲究，顾客也需要有耐心，需要细细品尝，有料有味，回味无穷；
品味完后再一起猜测这道徽菜里包含了多少有趣，最后和店家一一做印证，如此才算圆满。
而风靡全国的沙县就是无趣的代表，一个圆盘，一碗米饭，一根鸡腿，两根白菜就把你的肚子打发了，吃完饭抹抹嘴，扫一下二维码转身离开，确实无趣。
但事实证明无趣要比有趣赚得多赚得快，所以大家都聪明地选择了无趣，并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
02
有一段时间，我总爱在昏暗的楼梯口抽烟，享受压抑的环境，有人匆忙踏着楼梯而上：兄弟，这是五楼吗？
我笑着摇了摇头：不是。
他急促的脚步继续往上。
我可以想象他在六楼感到自己被耍后一脸茫然的样子，顺带着会骂我一句傻逼。
很快急促的脚步声音往下传来，他果然又从楼上下来了。
我潇洒弹灭手中的香烟，飘然离开。
没有开头，没有结尾，他或许因此迟到了两分钟而求职失败，捉弄他的是命运，与我无关。
因为这里确实不是五楼，是六楼。
我把这件事告诉阿三，他劝我善良。
03
周五答应和阿三去开黑，但是新来的员工约我看电影，在晚上。
于是我果断爽约了阿三。
阿三微信里问我原因，我直接把他拉黑了。
女孩涂着精心挑选的口红，身上的衣服只遮住了大概一半的肉体，剩下的一半在黑夜里舞动，所以我要答应，为了能看到另一半被遮住的肉体。
去电影院干坐了两个小时，连吐槽都觉得费力，偶尔侧眼看下她认真看电影的模样，开始怀疑这一切是真是假。
谁会无聊到陪一个女生去看两个小时的电影？倘若不是为了那一半被遮住的肉体，大家都不是圣人，明面是君子，背地是小人，双皮面具下还有几层面具谁也说不清。
想到这里，我决定逃开，借口去了厕所，骑着破败的共享单车去了不远的网吧，这是一次伟大的成功，我心跳加速，感到兴奋。
但转眼想到共享单车里的押金还没退到账户， 又生气地踹了一脚身旁的单车，它刚才被我骑，现在被我踹，这是它应得的奖励。
我曾见过一个女人，经历好似这个单车。
思索片刻，骂骂咧地走进网吧，像从一个世界走向另一个世界。
两个世界唯一的共同点是：都以成败论英雄。
而不同的是：游戏世界里开挂的人，被举报后大概率会被封号；而这个世界，开挂者经常被人奉做神明，让人羡煞不已。
04
睡前我又习惯性地把阿三从黑名单来回来了，阿三习惯性地很生气，然后习惯性地给我发了一个暖暖的链接。
我照常打开看了看，于是不慎又喝了一碗鸡汤，马上开始计划着未来十年的宏伟蓝图，头脑风暴很配合地突然来袭，思绪异常清醒：
每天要几点起床，该完成哪些小目标；成功就在眼前，将计划延伸到梦里，安静的呼噜声在吵闹的小房间里上下起伏。
阿三总喜欢看一些很励志的鸡汤，在晚上睡觉前，他自己看就算了，还喜欢分享给我看，每次我看完后精神百倍，睡不着觉。
当阳光透过窗帘映射而来时，我宁愿听见丧钟的声音，也不愿听到耳边的闹钟响起
丧钟与我无关，闹钟响了，我就必须要起床。
揣着沉重的眼袋和黑眼圈，机械地穿衣洗漱，匆忙狼狈的模样和昨晚睡前一展宏图的完全不是一个人，前者好似汉高祖，后者和刘协无异。
今天和昨天一样热，今天和昨天一样地过着。
05
所以，恨鸡汤啊。
其实我也曾一度中了自己熬下的鸡汤，不过那是我的心甘情愿，也是关于一代人的信仰。
童年，青春，初恋，那些神圣又特别的字眼足以让人疯狂。
为杰伦打榜，为青春打榜，为过去流逝的岁月写下真诚的文字，听一首十年前感动的歌曲，对着一张老旧发黄的照片发呆许久，打开高中岁月里写下的神马笔记，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朦胧稚嫩的脸庞。
我在睡前拥有全世界，又在醒来后一无所有。
我渴望的东西始终离我有一寸远，譬如一次伟大的成功，又如一次真正的爱情，或一次意外的怦然心跳，但它们忽远忽近，我差一点得到，又每次都差很远。
我现在一无所有，未来迷茫无期，所以格外喜欢怀念过去，你若因此嘲笑于我，我就笑着摇头说你不懂我。
可是谁又懂谁呢？
06
最近阿三在生活面前习惯性的感到了卑微，又想在我面前展示点什么，于是回家做了十分钟的备案，开始忽悠我裸辞，去远方寻找梦想和诗歌。
这样的话他说了很多次，因为他知道我不会辞职，他只是想让我看到他的与众不同。
这是每一个内心自卑的人最愚蠢的行为，偏偏阿三就喜欢这套。
我像看一个弱智一样看着阿三，然后一脸赞同地表示答应：好阿三，你说的太对了，我这就听你的话去辞职。
阿三瞬间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的狗屁逻辑竟然被采用，于是转眼小心问道：你真的想好了？要不你再仔细想想？
”不用，我明天就去。阿三，你是个有理想的人。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阿三明显有些失望，我看在眼里，他只想在我们面前吹嘘一些虚无的梦，好让我知道他的情怀没有被现实击败，让我对他尊重有加。
其实我很尊重阿三，毕竟他救过我的命。
阿三或许永远不会明白，我早就想辞职了，我一直就在等待他的劝说。
第二天我给老板留下一封自认为很有文采的辞职信后，拨了阿三的电话准备告别，阿三没有接，此时是早晨九点，他大概还在梦中的诗和远方遨游。
我给他发了微信，说自己要独自上路，寻找诗和远方，此生有缘再见。
于是收拾行李离开了这座城市。
07
我离开的原因很简单：我失恋了。
我想离开这个让我伤心的城市，但是我不能主动离开，那样显得我很懦弱，我需要一个更好的借口，阿三帮了我的忙。
我曾一度认为微信时代的爱情还不如卖茶叶的微商女来的持久。
去年三月份，一个卖普洱茶的微商女加了我好友，每天给我早安晚安和节日祝福，从未缺席过。
我问她：你是机器群发吗？
她很生气：才不是！我都是手打的！
这让我很佩服她的精神，于是对她彬彬有礼，很是客气；与之相比的爱情，承诺要一辈子的誓言，似乎还没有一个微商女来得持久。
我为此疑惑了很久，想来应该是：
微商女因为赚钱的念头必须要选择坚持，而如今恋爱的两个人都缺少了某种必不可少的信仰。
人一旦没了信仰，行为就不受控制，动作就会轻浮，古人视贞洁为命，所以偷情是重罪，这大概就是信仰的力量。
如今这种过时的信仰被慢慢淡化，偷情出轨也就自然多了起来。
而往往说的再好做的再多，又是置顶又是情头，最后抵不过删除拉黑，待回忆减淡心情变好，再寻找重新开始的可能。
于是乎，女朋友换了好几个，但微信里的茶叶女还一直陪着你，真是有点造化弄人的意味。
有时候真想和茶叶女视频，看看是何方妖精，是公的还是母的，若是看得过去，好好调戏一番，那场景倒也有趣。
许多人在一次刻苦铭心的爱情后都会明白很多不错的道理。
这些道理是失败后的奖励，把它们记下备忘录里，感化悲伤，偶尔翻看，避免不再经历同样的失败，但效果甚微。
这说明在感情面前，智商可以暂时下线，在茶叶女面前，素质也会大幅度提升，在女朋友面前，双商会无限下降，在生活面前，许多人活成了一个笑话。
我想起阿三的爷爷骑着大梁自行车载着我和阿三去学校的那条小石子路，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总爱边走边踢路边的碎石子。
那时候阿三说长大后要娶她，我说我也要。
阿三很不乐意：你为什么也要娶她？
我说：因为她扎马尾的样子很漂亮。
阿三点头表示赞同，思考片刻后说道：那我们就一起娶她吧。
我们为此达成共识，开心地笑了起来，似乎那个女孩已经是我们的妻子了。
那是我对待爱情最真诚的模样。
只是那个女孩后来再也不扎马尾了，我们大感失望，就再也没有提过此事。
08
我终于可以逃离一座牢笼，来到另一个新的牢笼了，我为此感到欣慰。
阿三后来给我打了电话，我没有接。
我既然心在诗和远方，又怎能为凡尘所扰？阿三是个凡人，他找我必是借钱，他的电话我可以有礼貌地拒接。
很顺利地租房，找了工作，兴奋之余在游戏的世界里连连取胜，只是忘了夜色太深。
于是第二天在闹钟的清脆声中又萌生了换一个工作的想法，好让自己多睡会。
但很快这个想法就被生活掐死，因为又快到10号了，想起花呗的账单，我马上爬起了床。
匆忙用花呗买了五块钱的早饭，一路狂奔，陌生的环境让我兴奋又怀疑。
电梯口都是带着牌子的上班族，我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成为其中一员，毫无二样，区别在于挣得多挣得少。
顾不上电梯，一路狂奔，同样昏暗的楼梯道让我想到自己前公司的楼梯口，暗骂物业不作为。
我很有礼貌地散了根烟，向楼梯口抽烟的大爷问道：您好，这是五楼吗？
大爷说：这好像是四楼。
我忽略了好像，点头道谢，继续往上爬，正好在约定的时间达到505，一看门牌却是605，我又很有礼貌地说声抱歉，顺便也很有礼貌地把大爷在心里问候了一遍。
605的员工因为我的乱入，莫名其妙开始活跃起来。
好像她们公司是女儿国，而我是那个误入的和尚，让这群女人春心荡漾，一个个笑得花枝招展。
而我的眼中只有那个长得最好看的姑娘，她笑起来真是让人眼馋。
就要转身离去，撞上了一位年轻的女人，她涂着精致的口红，身上的衣服只遮住了一半的肉体。
她皱了皱眉，表示不开心，但样子却挺好看。
我急忙道歉，很礼貌地表示自己走错了，说完就要开溜。
她开口将我喊住，牙齿洁白无瑕，闪的我眼睛有些刺痛，她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很适合我们公司。
我又想到了那个曾经一起看电影的女孩，也是精致的口红，也是被衣服遮住一半的肉体。
09
第二天，我去605报道上班了，工资只有505的一半。
我在楼梯道里又遇到了那个大爷，我给他递了根烟，有礼貌地陪他闲聊了一会，原来他也是新来的。
大爷一直跟我吐槽楼梯口不标注楼层，每天都跑错，多走的路程在让他不胜疲惫，我假装赞同，跟着他一起骂物业，临走前真诚地道了声谢。
他有些茫然，有时候被人尊重和喜欢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后来505的人事问我为何没来。
我说：我有一个好朋友叫阿三，他被车撞了，我得回去看望他，他无父无母，爷爷奶奶还在7岁那年就去世了，很是可怜。
505的人事回了我一串省略号，头顶四个黑人问号，她也许每天要听到上百个合情合理的借口，但绝没听说过如此悲惨的故事。
阿三的故事确实很悲惨，他的确无父无母，从小跟爷爷奶奶长大，自幼就很自卑。
小时候他经常站在我家窗外，透过透明的窗户偷看动画片，只是为了白天可以在我们讨论动画片故事情节的时候插上几句话。
而他的身上也因此被蚊子叮的大包挨着小包，后来被我妈发现了还死活不承认，说自己只是在散步。
七岁的阿三也散步，说谎都不带脑子的阿三终于激发起我妈的母性光辉，所以阿三成了我最好的朋友，这是我母亲的命令，七岁的我只能遵从，阿三对我若有若无的嫌弃除了傻笑还是傻笑。
阿三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坐在我家的真皮沙发上看动画片了，他喊我妈叫妈，喊我爸叫爸，喊得比我还亲热。
时间久了，我也听惯了，竟错以为他真的是我失散多年的同胞弟。
后来阿三的爷爷不幸去世了。
10
关于阿三爷爷去世的消息村里有很多说法，传的最多的是：工厂里另一个看大门的夜班员工因为请假，阿三的爷爷被被迫顶上夜班。
70多岁的老爷子熬了一夜没睡，第二天就卧床不起。
善良的村民们为此去质问厂长，厂长的说法是：阿三的爷爷自己主动要求加班的。但村里人都说是老厂长用辞职威胁阿三的爷爷。
老厂长在舆论的压力下，开着黑色的奔驰来到村里，挨家挨户送了礼，更是给阿三家里送了两条中华，两箱富士苹果，一箱名贵的白酒。
村民们这才饶恕了老厂长，夸老厂长有人情味，但是阿三的爷爷却在不久后去世了，大家都安慰说：人老了，就不行了，节哀顺变吧。
阿三的爷爷去世前抽了很多烟，是老厂长送的中华，阿三的爷爷是个老烟民，平时爱抽两块五的红梅，喝散装的白酒，大家都劝他少抽点烟，少喝点酒。
但是老爷子脾气拗，根本不听，奇怪的是几十年了身体也无大碍，精神好得很，大家都夸阿三的爷爷身体好。
但很多人事后又悄悄议论：这老头子定是贪嘴喝多了酒，抽多了烟。
阿三说：以后要为爷爷报仇，暗杀老厂长。
我点头表示赞同，只是后来不久，老厂长的工厂也涉嫌违规被拆了，老厂长去无踪影，这报仇一说也没了头绪，但阿三还是要报仇，我依旧赞同。
11
阿三的爷爷去世后，奶奶伤心欲绝，哭了一夜没睡，老人家身体本就不佳，熬了一夜就病了，我爸一早驱车载着阿三的奶奶去医院。
阿三当时也在车里，他一直没哭，只是嘴唇紧抿，满眼都是红血丝，他的倔强让我很感动。
阿三的奶奶出院后就被送去了养老院，钱是我爸出的。
阿三的奶奶有两儿两女，大儿子在非洲的某个小国打拼，想要做一番大事业，可惜异国他乡路途远，没亲没友难寻音，所以至今是死是活也不知，
二儿子今年刚添了个孩子，曾提着一篮水果回来看望过一次就走了，那些水果已经烂成一滩，爬满害虫。
三女儿嫁到沿海大城市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四女儿，也就是阿三的母亲，自从生下阿三后，就跟着丈夫消失无影了 ，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一次。
阿三的爷爷在世时，在工厂里看大门，七十岁了每天还骑着大梁自行车去上班，头顶烈日，身披风雨，村里的人看了都很劝他别干了，该在家养老了。
但是并没有什么用。
阿三的爷爷特别爱阿三，每天回来都给阿三买一瓶娃哈哈，虽然只有一瓶，但7年来从未断过。
阿三喝了7年之后，就再也没有喝过娃哈哈了；其实阿三之后又自己买过一次，但只喝一口就扔了。
他说：再也喝不到正宗的哇哈哈了。
说完阿三就哭了。
我听了也很难过。
12
阿三后来理所应当住在了我家，那天，阿三背着一个比他还大的麻袋来到我家门口，活像一个伊拉克难民。
我爸妈顺理成章收养了阿三，每周都开车带着阿三去养老院看望他的奶奶，他奶奶很激动，说阿三遇到了好人家！
当时就让阿三给我爸妈磕头，说我一家人都是活菩萨，阿三当时就真的磕头了，却被我爸一只手拎了起来。
我妈说：阿三这孩子比毛毛（我的小名）懂事多了！我们喜欢着呢！
阿三的奶奶听到后更是放心，对阿三说嘱咐道：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爸爸妈妈，不要惹麻烦。
阿三听了直点头，没想到这竟成了老人的遗言。
似乎是因为看到阿三找到了好人家，老人家心里的那口气也就放下可，没想到这一放下，就是一辈子，老人家这辈子受了太多苦，终于是在夜里安详地走了。
阿三那年才七岁半，在奶奶的灵柩前没有掉一滴眼泪，村里人都骂他不孝。
我妈摸着阿三的头哭着说道：阿三好孩子，命真苦，以后妈妈会好好照顾你的。
阿三当时就哭了，越哭越猛，撕心裂肺，让人发麻。
村民们都夸阿三是个孝顺的孩子。
13
阿三在我离开后，发了条朋友圈：我最好的朋友吟着诗歌迎着阳光去远方寻梦了，或许我也该有所改变了。
我给他点了个赞表示支持，准备继续玩游戏。
只是没想到阿三的游戏账号也突然上线了，这让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原来他又去了网吧。
他问我：是本人？
我说：不是。
我终于可以冠冕堂皇地拒绝和阿三打游戏了。
阿三虽然可怜，但我现在一点也不同情他，因为我的家就是他的家，我爸妈对他很好，把他当亲儿子一样，这一点让我始料未及。
特别是从我表现出自杀的倾向后，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强烈了。
我爸妈似乎已经做好了我随时会自杀死去的准备，所以更是疼爱阿三。
至于我第一次想要自杀的原因已经记不清楚了，如果那时候就坚持写日记，会对今天的我有许多帮助。
但我总偏执地相信自己的大脑，何况是自杀这样重大的事情，我相信自己一定会记得，但岁月还是嘲讽了我的记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而自杀。
那时候的心情绝对是抑郁到了极点，配合着南方特有的梅雨天气，老天都在给我营造自杀的氛围。
那段时间茶不思饭不想，每天都在思考怎么死，好像是和一个女孩有关，听起来又有些可笑。
大脑终于选择帮我回忆了一些零碎的细节：我拿起水果刀准备割腕，不巧被阿三撞见了，他张大嘴巴看着我，一脸不可置信。
阿三制止我后，大声骂我：你疯啦！你家有小汽车，有大电视，有木地板，有大床房，有爸爸和妈妈，你这么幸福你还不知足吗？
我越听越怪，这和我自杀有何关系？难道我家有这些，我就不可以自杀了？那身价上亿的富翁岂不是没资格去死了。
那一次的自杀，在阿三的帮忙下，慢慢回忆起来，确实是和一个女孩有关，但是绝对和爱情无关。
吧时间推回到高中。
阿三说：那天放学后，我看着自己暗恋已久的女孩被一群小流氓欺负，于是上前英雄救美。
他没有拦住我，结果我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不仅破了相，还缝了针。
阿三说最后是他跪着磕头道歉才把我救走的，然后送我去的医务室。
从那以后我整个人就变了，不爱说话，孤独自闭，甚至有些精神分裂。
那天，我渴望救下自己心爱的女孩，但终究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高中生，每天睡前幻想的盖世英雄原来不是我。
我像一只落败的公鸡，在自己心爱的公主前战败。
这种失落让我不能接受，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只能想到自杀，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项羽的选择。
也许江东父老根本不会怪项羽，也许那女孩也压根不知道我是谁，我喜欢她。
可我还是骄傲地对自己失望透顶，这比考试得了倒数第一，唱歌走音被全班当众嘲笑还要难受数十倍。
我在睡前是盖世英雄，却又在醒来后如此平凡，我看着亦真亦假的生活，望着17岁那年失败的自己，眼泪突然流下。
只是阿三，我最好的朋友，你的诗和远方一定不会平凡吧。
只是阿三，你的那条关于诗和远方的朋友圈已经看不见了，我也看不见了。
阿三后来确实不平凡，而他也因此差点丢了性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