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管子
在鸭子张屯儿,一进了腊月,各家各户就开始准备制作粘豆包的食材了。
制作粘豆包的食材主要是粘大米面儿,大豆或小豆烀熟以后,碾成豆馅。如果喜欢吃甜囗味儿,可以往豆馅里加入糖精。这就是小时候的记忆中,制作粘豆包时,父亲母亲在厨房中忙活的事情。
备豆子的过程中,要先把豆子洗净后,倒入清水,泡在水中一宿。第二天,豆子泡软了,就可以倒入锅中,填上水,架起柴,烧上火了。
待锅中的水靠干了,豆子也煮熟了,就可以掀开大锅盖,散一散蒸气了。大锅盖刚一掀开,整个厨房被白色的雾气笼罩着,煮熟了的豆子的香气也扩散开来,飘到每一间屋子里去。以前,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只能在黑夜里感受到。这会儿,在这白雾气笼罩的厨房里,也是伸手不见五指,对面不相逢。
我会趁这个机会,偷偷溜进厨房,把一双小手伸进锅里,去抓两把散发着香气的豆子,揣进衣兜,跑到无人的地方去吃。
母亲毫无察觉,我也乐得自在。好景不长,豆子吃多了,大抵到了晚上,就开始噗噗噗地放响屁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没为,响屁出卖了一个小屁孩儿的偷食行为。母亲不会打我,只会心疼地告诉我,豆子美味,不可多贪,否则会胀肚的。锅里的雾气散去了,母亲拿着豆杵子,开始碾豆子了,豆子一碾就碎。可是,由于豆子的数量多,还是要费些气力,才能把豆子碾成泥状的。
得了母亲的言传,知道了利害,也便不去抓豆子吃了。开始等待母亲发面,玩面团团了。
粘大米面儿要倒入一个较大的闪沿铁盆里,那铁盆是专门用来活面的。这活面的过程,是十分费力气的。要一边加水,一边用双手搅拌。活面的水一定要用开水,把面烫熟,这样才能使粘大米面儿更糯,更有粘度。活好了面,把它放在热炕头上,用大盖帘盖上,再用被子把它捂上,静待面发了。
一宿的时间,粘大米面儿发好了。母亲把发好的面捣入两个小盆子里一些,父亲一盆,母亲一盆,他们开始包粘豆包了。有些屯邻儿在家无事,也跑来帮忙。前院的邻居老樊大娘,三婶儿,她们是家里的常客。还有一个人,他是大娘的父亲,我管他叫姥爷,也经常来家里帮忙。
父亲母亲包好了粘豆包,整齐地摆满了十几盖帘,一锅一锅地蒸。蒸好了,用一个长方形的扁竹片做启子,蘸一下水,从一个粘豆包的四边切下去,就启出来一个。之后,把它们放到一个半米宽,一米二长的高粱杆编成的帘子上,拿到外面冻上。冻上一宿,就可以把粘豆包收入布袋子里。
别人家做粘豆包是留作自己吃食,而我们家做粘豆包,是形成规模的手工作坊,是要拿着它们去卖的。
记忆中,一入冬,父亲母亲就着手做粘豆包了。做好之后,由父亲骑着一台二八自行车,一次驼三面袋子,带到铁北的开关市场去卖。父亲能吃苦,三十里地,往返一次是60里地,居然坚持了好几年。这粘豆包深受市民的喜爱,都说又糯又好吃,每次自是兜售一空。
对于那时的我来说,粘豆包也算得上是零食了。晚上闲来无事,会爬到外面的大缸边,够两个冻豆包,哥哥一个,我一个,围坐在热炕头,啃冻豆包吃。有时,我们俩会比赛,看谁能先啃到露馅。没有奖品的比赛,我们俩也乐在其中,这是速度的较量。
母亲的金点子,父亲的执行力,使家里因此有了可观的收入。
困苦的日子里,父亲母亲靠着勤劳和智慧,走上了一条致富之路。
父亲去卖粘豆包了,一早就出门,天黑才能回来。每次,父亲一进家门,棉帽子上,围脖上,眉毛上,胡茬上,全是白霜,都结了冰茬了。尽管这样,也抑制不住父亲内心的喜悦。他会拿出钱袋子,往炕上一倒,哗啦一下,撒了满炕的钱。母亲数着钱,父亲去把一个面袋子拿进屋,他像变戏法一样,从里面变出各种好吃的,苹果,香蕉,桔子,糯米条,蛋糕……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美好的期待里。
有时候,包完粘豆包,剩下一块糯米面儿,母亲会分我一块儿把玩。其余的面,母亲为我们烙粘米饼子吃。还有时,应我和哥哥的要求,为我们炸几个油炸糕吃。这两样美味,只有包粘豆包时,才能吃到。自然,我们很期待粘豆包大卖,一切美好的事儿,随之而来。
如今,我果真不喜欢吃粘豆包,也许是小时候吃多了,吃伤了。不过,这段深埋的记忆,却被我发掘了出来。
粘豆包,它让我忆起的是四囗人的清苦日子,也是四口人幸福快乐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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