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对梅花的喜爱,可谓源远流长。梅花入诗入画,诗歌中写梅咏梅,千古吟咏,书画中墨梅傲雪,君子同赞。人们都喜欢红梅,“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雪脚下踩,三九严寒何所惧?一片丹心向阳开,红梅花儿开,朵朵放光彩,昂首怒放花万朵,香飘云天外,唤醒百花齐开放,高歌欢庆新春来”, 多么有气势,多么刚强勇毅,令人振奋。喜鹊踏梅,踏雪寻梅,“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红梅,是姑娘的笑脸,是战士的热血,是朱砂,是宫粉,照水映雪的红梅,是中国人对梅花的最美的记忆,是最具有年味的中国元素。
我,有一株白梅,一个月来静等着她变戏法,十天前的朋友圈,上了她的照片,枝条上欣欣然睁开了眼,点缀着一个个淡绿色的小球像前世的梦,我说:我有白梅,只等雪来。朋友留言:别想啊,下雪是不可能的。因为今年过年,是暖冬。白雪的造访,是不可能的了。我笑了,其实朋友不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我有白梅,白梅盛开,就是雪,我是在等待迷你的素雅的香雪海,有雪来,锦上添花,没有白雪,有何妨呢?她就是雪,是甜香的雪啊!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着花未”,我总觉得绮窗前的梅花,应该是白梅,最好是绿萼,甚至是玉蝶。雕花绮窗,红漆华美,配上红梅,色调实在太浓重了,而玉蝶翩飞,绿萼淡青,摇曳几枝,真是如诗如画,淡雅宜人。月下,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最是惹人相思。游子羁旅在外,思乡情浓,见到故人,不问家人,偏问梅花,看似寡情,实则情深似海,归心似箭,几多惘然与无奈。
听听冷雨敲窗,沙沙声不绝于耳,似有贵客来临,起身看时,惊喜,雨夹雪,雪粒子轻轻敲打着铸铁的栏杆,似乎有隐隐的香气,缠上你的鼻翼,哎呀!我终于等来了雪,等来了你,我的白梅笑了!
想把她搬回室内,但她高大伟岸,不愿屈就。白梅映雪,梅雪争艳,冰清玉洁,在室外,更有最佳的观赏效果,于是只能我主动的来亲近她,来仰望她。
于是自然的就想起了能请进室内的黄腊梅来了。
十年前那个冬天的早晨,我被门铃吵醒,开了门,未见其人,先闻梅香,于是,请回了一捧蘸雪开的黄腊梅。把它插在白瓷瓶中,供在窗前,与朋友品茗赏梅。腊梅名副其实,每朵精致的黄色小花,都附了一层蜡质,透明娇嫩,香味浓烈,但不惹人厌,沁人心脾。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像小黄豆簇拥在一起,枯瘦的枝条上仿佛镶上了金灿灿的黄宝石,但却不给人珠光宝气的庸俗感,反而有一种清新和典雅,让我家蓬荜生辉。
我心疼着这个梅枝,离了土地,离了母体,会很快香消玉殒,但朋友笑着说,没事儿,腊梅花不娇贵,经常修剪,反而会促进其萌发新芽,更好生长,让花苞更旺盛。剪腊梅插瓶,让花农得以增收,可以让更多爱梅的人,亲近梅,领略美。
我如释重负。于是,日日在梅香中起居,直到所有的梅花,在枝条上干透,那缕缕梅香,却依然在我家中徜徉流连,那梅花真是慷慨之至呢。那旁逸斜出的梅影成了我家的一帧画,一枝春。
送花的朋友身世坎坷,出生贫寒,就像腊梅生长在贫瘠的土地上,求学工作,一路都很艰辛,终于成家,做了母亲,开始岁月静好,不料飞来横祸,丈夫患了绝症,在病榻上盘桓数年,最终撒手而去。我担忧她脸上会有更多的悲戚,生活会没有阳光,不想,她很快振作,母子携手,日子过得云淡风轻,事业也渐渐风生水起。那个清冷的早晨,她早早去造访梅园,给我带来了芬芳高洁坚强的心,捎来一份春天的问候。我惊叹她就是一株黄腊梅,她活成了春天的模样。
朋友还告诉我,红梅白梅,开在初春,是报春花。黄腊梅开在初冬,花期11月到翌年2月,较耐寒,长势强,寿命长。原来,红梅白梅黄腊梅,真正傲雪凌霜,最是君子之风的,是黄腊梅啊!
时光荏苒,十年光阴弹指一挥间,又是腊梅香飘的日子,朋友告诉我,海外留学多年的儿子3月将要回国了,他将结束明月万里寄相思的日子,回来陪伴母亲,报效祖国。孩子浸润着母爱的芬芳成长,他懂得,腊梅的芬芳,就是母亲的芬芳。黄腊梅自开自落,从容不迫,现在开在晚风里,结了一颗寂寥的心。
孩子希望,母亲她能结一颗欣喜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