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约我出去吃饭的时候,我用天气太冷为由拒绝了,过后才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这感觉真不错,有人记得自己的生日。
我出生的日子很特殊,年夜饭刚端出来,就迫不及待得想上桌,爸妈说,我爱吃的这一点那时候就暴露无遗。
第一次听说我农历生日的朋友总是说,这天真是让人羡慕,全国人民都在庆祝不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全国人民都在庆祝的时候,没谁会记得这一天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我,所以还是不喜欢把农历当做生日。
说起来这个时间段害的我爸妈连顿饭都吃不上,好像也不值得为除了新年以外的其他事情庆祝,所以现在,我习惯说2月16日是我的生日,顺便说一句,祝自己生日快乐啦。
昨天晚上在梦里一直告诉别人自己马上就生日了,想要的礼物还专门列了一个清单,蛋糕端上来的时候美滋滋的就去拆礼物,那种愿望被满足的感觉醒来都觉得开心。
睁开眼,看到手机上各种软件还有各个好友们在系统上发来的问候突然觉得莫名惊恐,不知道该回还是不该回,要是有自动回复祝福就好了,人家自动发送,你自动回复,所有的礼仪水到渠成。
梦和现实真的相反呀,我在梦里面昭告天下,在现实中谁也没说,怕是打扰,自己也觉得很麻烦。胖子劝了半天,还是告诉他,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算了吧。当他专门开车把礼物送到手上又离开的时候,看吧,有人记得,真不错欸。
想起来小时候在外婆家过年,总是要爸爸妈妈在年夜饭以后准备好蛋糕,过生日吃蛋糕在我看来理所当然。那时候的生日才是生日,多开心的,年夜饭吃完,村子上所有的小朋友都集中到我家,大家聚集在一起,唱歌,吃蛋糕,玩烟花,然后满村乱跑捉迷藏。
毕竟除夕夜的晚上,小孩子们有各种无法无天的理由,我最喜欢的是把小鞭炮擦燃,扔到小男孩身边吓得他们上蹿下跳、鬼哭狼嚎,再拿根树枝当宝剑做保护女生状。
那时候的鞭炮很简单,一点火苗就跳起来,杀伤力和一瓶被摇后的可乐雪碧一样;那时候的蛋糕也很简单,蛋糕胚加点奶油和水果沙拉,没有现在的好吃……想起来是做什么都好开心吧。
至于什么时候开始不像个男孩子一样上蹿下跳扔爆竹?什么时候开始再也不去荒郊野外和大家东跑西跑得捉迷藏?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过生日了?这些具体的我都记不清楚了,小学之后吗?
大人们总说,蛋糕是小孩子才吃得,我应该懂事了,是大人了,大人都是不过生日的。我们家里人就不过生日,我不知道怎么别人家大人怎么都和小孩一样,花样多得可爱。
反正从此以后,我每年都比前一年更想吃蛋糕,每一年都能从父母那里得到可以更多个蛋糕的红包,红包比蛋糕更有意义,是爸妈说的。这些年就变成了转账,那一串数字发出零钱掉落的声音,和新年快乐一样喜庆。
从前是一个大大的蛋糕,几十个人不够分,每个人小小的一块,还要留一点点被大家涂抹在脸上。我还总苦恼寿星怎么也那么点,于是舌头一舔,脸颊上的蛋糕更甜。
现在我用生日拿到的钱去商店里买想吃的蛋糕,可以吃到吐也没关系,却缺了一些什么,我一年比一年知道。
说起来和我抢蛋糕的发小们也很多年没有再聚集在一块了,扔爆竹放烟花然后一起吃蛋糕的流程就好像是长大的一场告别,不会再回去了,也没有人再提起,大家都长大了。
那我干脆就说公历是生日好了,这样子追究起来才觉得以前再不发生了的,都是理所当然。
只是明明是小时候最喜欢的那一天,现在变成了最害怕那一天;明明希望大家都回来再聚在一块,但死要面子的什么都不说;明明觉得这一天很特殊,却告诉别人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别费心力;明明收到手动祝福很开心,还是只平静得说了声谢谢。
长大是什么?小时候的自己好像更清楚,想要的东西,父母说太贵了就放下,想玩的游戏,父母说浪费时间就不玩,喜欢的人,父母说早恋不对就算了,想过的生日,父母说太麻烦那不过了......
现在的自己时不时得矫情,是在跟从前的自己较劲吧,怎么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呢?叛逆期是什么?不知道呀,真羡慕那些任性的小孩。
现如今是小时候喜欢的游戏再也不会玩了,想见的人再也不能随时见到了,游乐园想去随时就可以去了,爱吃的蛋糕想吃就随意买了……越来越觉得这一天有多特殊,不管是公历还是农历,只是希望被人记得而已了。
那些和我说要给我过个生日的朋友们,我真的很开心了,到了这个年纪,要求似乎就更简单,有个祝福就觉得心里满满的,被人记得真好啊。一点也不在乎都是假的,谁都不喜欢失望。
也是现在才敢承认,每个家庭有每个家庭的相处模式,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我们家没有那么重的仪式感,而我比爸妈更在乎那一口蛋糕的味道。
小时候很听话的那些事,长大后总会觉得遗憾,而遗憾就是怎么也补救不了的事情,所以现在总是变着法子得折腾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爸妈经常说,这是我迟到的叛逆期,长大后的不听话也无可奈何,只是希望我不要后悔。
夜色冷风,吹来长镜头下的回忆,一场过去的文学加工,粉饰不了眼下生活的全面真相。谁能保证呢?不后悔,未来是不对任何事做保证的。
过去、现在、未来,是毒还是药?搞不清楚,谁搞的清楚呢?
从生日蛋糕起开始讨论生日的变化,一边遗憾过去,一边又对未来觉得焦虑。因为是23岁了,这个小时候最想要成为的年纪,可目前看起来和最想成为的人出入颇大。
而生日本身也变了,小时候喜欢过生日因为没有忧愁,再后来懊恼为什么不让过生日因为懂事,现在自己隐藏生日因为生日从蛋糕变成了责任,庆祝的不是长大的一岁,而是自己做了什么。
过年宴席散去的那天,爸妈有自己的聚会,整个城市都在烟花爆竹中热闹非凡的时候,我一个人回家,感觉被全世界抛弃,只好睡觉。来不及舒缓的小小被遗忘的郁闷加上23岁的焦虑感,终于积压在2月16日的今天来说一说。
年岁的滋长,更像是一种焦虑在代替另一种焦虑滋长,焦虑里一种欲望去扼杀另一种欲望。现实全面的打击经常想用过去的美好回忆来安慰,我很讨厌以鸡汤文的说法来告诉自己某种道理。
因为相对悲观主义色彩,致郁的故事比鸡汤更有用,但是好像安慰本身就挺鸡汤的,所以经常对安慰本身也保持戒备,打下这些字看起来更受用一些。已经过了12点,挺遗憾的没有在当天发送出来成为一种纪念。
这23岁的夜晚,没有众狗狺狺,陌生的城市,窗外居民楼已经一个接一个融进黑暗,路灯默不作声,城市冥然入睡,我这亟待修复的心情帘幕,一点点合至没有缝隙。
村上村树在《寻羊冒险记》里,借一个小女孩之口说,活到26岁,然后死掉。
富兰克林也说,有些人25岁就死了,但要到75岁才被埋葬。
我突然有些庆幸,还好是23岁,还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