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将一无所有,但那又如何呢?-读《少有人走的路》

昨天去了国际乐器展会,人还挺多的。大概在今日的中国,乐器上的投入已经成了家长和孩子们的刚需吧。

我的小侄子小侄女们也都在学小提琴,长笛之类的。当初让他们自己选择想学的乐器,都选了小提琴。我估计他们大概觉得拉小提琴是很酷炫的事吧。

我当然尊重他们自己的选择。尽管我知道小提琴是所有乐器里最难学的。只是迎接挑战,也是人生的乐趣之一,那就顺其自然好了。

刚开始,听着他们拉出的类似锯木头的声音时,家里的大人都很好心地鼓励他们:慢慢来,后面就会好了。

然而后面当然也没有马上就好了。差不多两年过去,他们还是只能拉些简单的曲子,并且还有不少瑕疵。只是他们自己已经习惯了拉小提琴这件事,坚持下去,相信终会有所得吧。退一步来讲,即便他们的小提琴技巧平平,但在欣赏音乐这件事上,的确有了明显的进步。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是乐事一件。

展会上,传统乐器和西洋乐器各据一区,泾渭分明。我很没有节操地偏好西洋乐器。没办法,传统乐器缺乏和音,通常很难凑在一起达成惊艳的效果。或者说传统乐器更适合独奏,而且要求欣赏者有一定的诗性,因为乐曲中会有大段留白,需要听者自行描补。而西洋乐器很久前就已形成了交响乐这种形式,多种乐器配合默契,最终形成非常强的表现力。对听者在诗性上也没有什么要求。大概我太缺乏诗性吧,所以一直听西洋乐比较多。

周末适合阅读。最近心理学方面的书看得比较多。今天想谈谈畅销了二十多年的心理学通俗作品《少有人走的路》。作者在他数十年的心理医生从业经历的基础上,提炼出了让人心智成熟的四大原则。

自律人生的四大原则

Dans la maison (Thème) - Philippe Rombi - 单曲 - 网易云音乐

“人生苦难重重。

这是个伟大的真理,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真理之一。它的伟大,在于我们一旦想通了它,就能实现人生的超越。只要我们知道人生是艰难的———只要我们真正理解并接受这一点,那么我们就再也不会对人生的苦难耿耿于怀了。

完全接受痛苦,在某种意义上,痛苦就不再存在。

所谓自律,是以积极而主动的态度,去解决人生痛苦的重要原则,主要包括四个方面:推迟满足感、承担责任、尊重事实、保持平衡。”

自律,包含具有积极意义的四种人生原则,目标都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回避痛苦。"

作者在开篇直接点明“人生苦难重重。”这大概是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智慧吧。为什么会觉得人生痛苦?因为在潜意识里认为人生应该是轻松快活的啊!如果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在潜意识里就接受了人生本来就是痛苦的这个前提,那么,对出现在人生路上的苦难,应该会更容易平常心待之吧。从而也更能品味人生中那些让人愉悦的时刻了。

推迟满足感

To Vals Tou Gamou (Remastered) - Eleni Karaindrou - 单曲 - 网易云音乐

"推迟满足感,意味着不贪图暂时的安逸,重新设置人生快乐与痛苦的次序:首先,面对问题并感受痛苦;然后,解决问题并享受更大的快乐,这是惟一可行的生活方式。"

关于推迟满足感,我自己也已经提过很多次了。最近,我更加体会到它给人带来的好处。对我来说,每天最难的事是写作,之前我习惯将它放在下午处理,而选择在上午处理一些工作上比较繁琐的事。因为我很熟悉它们,虽然有点繁琐,却并无需费太多心力。但是,因为想着下午还有令人头疼的写作任务,所以我上午也没有办法放松,总觉得前面还有只猛虎等着我,压力山大。

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决定把写作放在早上,一大早就把它解决掉,然后再处理其他更简单的事情。这个转换带来的幸福感是巨大的。因为一大早就心无旁骛地写作,它竟变得比较容易完成了。而当我把它完成之后,剩下来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更轻松,我只觉得一日下来,身上的压力越来越轻,心情也越来越好。我发现,当我把最难的事放在最后面处理时,心里还会有种愧疚感。因为我对自己感到失望,认为自己选择了逃避压力,是懦夫的行为,不是个坦荡荡的人。而当我选择迎难而上,心里面其实会小小地认同自己。这种自尊感的提升,也会带来幸福感。

承担责任

Satin Birds - Abel Korzeniowski - 单曲 - 网易云音乐

"我们必须面对属于自己的问题,这是解决问题的基本前提。我们应该勇敢地说:“这是我的问题,还是由我来解决!”

我过去曾随美国军队驻扎在冲绳岛,当时有个美军军官酗酒成瘾,问题严重。他否认自己饮酒成性,还认为酗酒不是他的个人问题。他说:“在冲绳岛,我们晚间无事可做,生活实在是无聊,除了喝酒,还能做什么呢?”

  我问他:“你喜欢读书吗?”

  “是啊,当然啊,我喜欢读书。”他说。

  “既然如此,你晚上以读书代替喝酒,不是更好吗?”

  “营房里太吵闹,我可没心思读书。”

  “那么去图书馆看书怎么样呢?”

  “图书馆距离太远了。”

  “难道图书馆比酒吧还要远吗?”

  “唉,说实话吧,其实我也不怎么爱读书。我的兴趣不在读书上,我原本就不是个爱读书的人。”

  我换了话题,继续问道:“你喜欢钓鱼吗?”

  “当然啊,我太喜欢钓鱼了。”

  “那么,你为什么不以钓鱼来代替喝酒呢?”

  “我白天得工作啊。”

  “难道晚上就不能钓鱼了吗?”

  “当然不能啊,冲绳岛晚上没什么地方可以钓鱼。”

  “好像不是吧,据我所知,这里有好几家夜间钓鱼俱乐部,我介绍你到那里去垂钓,你觉得怎么样呢?”

  “嗯……怎么说呢,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喜欢钓鱼。”

  “听你的意思,”我指出他的问题,“在冲绳岛这里,除了喝酒以外,其实还是有其他事情可做的,但是确切地说,惟有喝酒,才是你最喜欢的事。”

  “我想你说的没错。”

  “可是,你总是饮酒过量,以至于违犯军纪,给你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对不对?”

  “有什么办法呢?驻扎在这个该死的小岛,人人整天只有靠喝酒打发时间,这难道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吗?”

我同他交谈了很久,但这位军官总是固执己见,不愿承认酗酒是他的个人问题。他也不肯接受我的建议:只要凭借毅力和决心,再加上别人的帮助,就可以彻底解决问题。我只好无奈地通知他的上司:他根本不肯接受帮助,他的固执让我无能为力。就这样,那个军官继续酗酒,最终被开除军职。"

最近听到身边的朋友抱怨,自从有了小孩,感觉夫妻两人已经没有了交流,各自沦为对方的工具,一方是赚钱养家的工具,一方是繁衍的工具,在双方的心里都已经失去了位置,没有存在感。

于是我问对方,你现在除了工作,还有长期发展下来的业余爱好,就是那种到了一定深度的爱好吗?

他们通常回答,我太忙了,除了工作,时间都给了孩子,根本忙得没有时间去发展业余爱好。  

我又问,那你在下班回到家之后,想要得到什么?

我只想要有个宁静的,详和的,温馨的家庭氛围,让我可以享受一下安宁。

坦白说,这样的要求并不高。但当你把这个要求寄托在对方身上,希望对方能一个人营造出这样的家庭氛围来抚慰你在工作中受到的创伤,那就是苛求了,也是错误的方向。

我通常建议这些朋友,去发掘一门真心喜爱,并能持久保持热情的爱好。你所渴望的安宁详和,你的爱好会满足你。更好的是夫妻双方的爱好有交集,回到家之后不要谈工作,只生活。注意,不是谈生活,而是体验生活本身。

当然,上面所说的一个家庭有了小孩之后产生的这个问题,更重要的原因是中国家庭的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亲子关系是家庭的第一位。还有部分人在当初选择结婚时,就并不是因为爱情,也没有很欣赏对方,只是将就结合。心中无爱,当然难以获得良性的亲密关系。

对于一个幸福快乐的家庭来说,第一位是夫妻关系,其次才是亲子关系。一对互相欣赏,关系融洽,心智成熟的夫妻,在处理亲子关系上一定不会太差。而两个各自把重心放在孩子身上,在对方身上没有抱以期待的父母,很大概率会让孩子感到压力巨大,并在察觉到父母关系不和谐时,而产生不安,害怕失去。最后亲子关系也会出现问题。

我之所以会建议朋友发展个爱好,是因为这比起改变家庭关系顺序观念,或者让他们爱上对方,要更容易。而一个有深度的业余爱好,能使人不断收获进步,产生成就感,更容易接受生活中不够美好的其它方面。我总是认为,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人生都没有过好,没有持续成长为一个心智成熟的大人,那么也不要太期待他/她能处理好亲密关系了。你自己总得活明白了,才能更好地与人相处。

尊重事实

QQ音乐Sub Title V.A.

”他是一个电脑技术员,因妻子带着两个孩子离去,不得不向我求助。失去妻子并未让他痛苦,失去孩子却让他无法接受。孩子对他的意义大于妻子。

父母的漠不关心,让病人的童年充满了阴影,他被悲伤和失望的感觉所缠绕,逐渐地或是突然间———我不清楚是哪一种———他做出结论:他的父母是不可信任的人。有了这样的看法,他的心境逐渐有了转变。他感觉似乎舒服了很多。他不再对父母抱有太多期待,也不再把其承诺当一回事———他对父母失去了信任,感觉失望的次数大大减少,痛苦的程度也大大降低了。

他没有机会拥有更称职的父母,他以为他的父母对待他的方式,是所有父母对待子女的惟一方式,他对现实的看法也在发生变化。他最初的结论是:“我不能相信父母,他们是不值得信任的。”后来进一步认清了“事实”:“我不能相信任何人,没有谁是靠得住的。”这成为其人生地图的主旋律,并伴随他进入青春期和成年时期。他一再同权威人物发生冲突:警察、教师、上司。这些冲突越发使他感觉到,凡是具有某种权威,能给予他什么东西的人,都是不可信任的。他固然有重新修订地图的机会,但所有机会全部错过了。首先,他很难去接受一个事实: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值得信任的。他认为如果冒险去信任他们,无异是偏离了固有的地图。其次,要想修订地图,他必须重新评价他的父母,他必须承认父母其实不爱他,他们的冷漠根本就不正常,他的童年也不正常,承认这些,无疑会给他带来剧烈的痛苦。第三,“任何人都不值得信任”这一结论,是他根据自身体验做出的某种调整,这曾使他的痛苦感受大大降低。

把这种调整完全放弃,做出新的调整,对于他是异常艰难的事。他宁愿维系过去的心态,就是不能信任任何人。他还不自觉地产生主观臆想,进一步来巩固自己的信念。他强迫自己疏远所有的人,甚至不让自己同妻子过于亲密。在他看来,他的妻子同样不可信任,惟一可靠的就是孩子,因为他们是惟一权威不在他之上的人,是他在世界上惟一能够信任的人。

一开始,他要求星期六前来就诊,过了三次,他就破坏了约定,因为他找到了一份周末兼职差事:帮助别人修剪草坪。我建议他把就诊改在星期四的晚上,可是过了两次,他就因单位加班而中断治疗。我不得不重新调整接诊日程,把时间改在星期一晚上,因为他说过,星期一很少加班。同样,仅仅过了两次,因为加班,他连周一晚上的就诊也取消了。我开始感到怀疑,我问他是否真的需要不停地加班,因为我不可能再安排别的时间为他治疗。他最终承认:其实公司并未要求他加班,他只是希望多赚取额外的收入。在他看来,工作远比治疗更加重要。他对我说,如果星期一晚上不加班,就会在星期一下午四点左右,打电话通知我。我坦率地对他说,这种安排不适合我,我不可能把周一晚上的计划统统放到一边,专心等待他不确定的就诊。他感觉我过于苛刻和冷漠,因为我竟然把我的时间看得比他还重要,所以根本不关心他的病情,简而言之,他认为我这个人不值得信任。到了这个地步,我们的合作只好中断,我也成了他旧地图上新的“界标”。

以开放的心态、积极的努力,不断修订人生地图,方能使心灵获得成长。与过于封闭者相比,开放的人拥有更健康的心理状态、更美好的人际关系。他们开诚布公,不必文过饰非,因此少了很多忧愁和烦恼。他们不需掩饰过去的假象,不必编造更多的谎言,以便掩盖过去的谎言。一个人越是诚实,保持诚实就越是容易,正如谎言说得越多,就越是要编造更多的谎言自圆其说。敢于面对事实的人,能够心胸坦荡地生活在天地间,也可借此摆脱良心的折磨和恐惧的威胁。

应该没有多少人能坦荡地承认自己是有问题的吧?这确实需要巨大的勇气。承认自己有问题,需要否定过去的自己,需要强大的心性来承受接下来必须做出调整与改变,走出舒适圈的挑战。但相信我,当你下定决心,迈出去第一步之后,后面的路会越走越顺。

对我而言,尊重事实最有效的方法是:放下过去,就当自己是新生的,人生还一片空白,所有色彩从今天开始描绘。过去是辉煌也行,潦倒也罢,都不重要,接受它,然后忘记它。只看前面,不要回顾,也不要可惜。因为你以后的人生过得如何,只跟现在有关。现在开始,做好每个决策,走好每一步,就已经很好。

保持平衡

Michael Meets Mozart - 1 Piano, 2 Guys, 100 Cello Tracks - Jon Schmidt/Steven Sharp Nelson - 单曲 - 网易云音乐

"保持平衡的最高原则就是“放弃”。

小规模的放弃———放弃速度、放弃发怒、放弃写演说辞式的感谢信,类似的放弃不会带来太大的痛苦。放弃固有的人格、放弃根深蒂固的行为模式或意识形态甚至整个人生理念,其痛苦之大可想而知。一个人要想有所作为,在人生旅途上不断迈进,或早或晚,都要经历需要放弃的重大时刻。

人生各个阶段,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危机,只有放弃过去过时的观念和习惯,才能顺利进入人生下一阶段。不少人不敢面对现实,或者无法放弃早已过时的过去,以至无法克服心理危机和精神危机,所以只能止步不前。我们不妨按照人生危机发生的时间次序,权且简单地加以归纳:

      不需要过多考虑外界要求的婴儿时期想象中无所不能的幻觉

  完全占有(包括性方面)父亲或母亲(或者二者)的欲望童年的依赖感

  父母的扭曲形象

  自以为拥有无穷潜力的青春期感觉

  无拘无束的自由

  青年时期的灵巧与活力

  青春时代性的吸引力

  长生不老的错觉

  对子女的权威

  各种各样暂时性的权力

  身体健康的独立性

  自我以及生命本身

总体说来,这些危机是我们在迈向成熟的人生中,必须放弃的生活环境、个人欲望和处世态度。

前面提到的最后一点,即放弃自我与生命本身,似乎过于残酷,也仿佛足以证明一个结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因为现实的残酷性,我们感觉不管怎样努力,人生的意义都会荡然无存。"

仅仅考虑机体,人生是个减法,是个不断失去的过程。身体成熟之后,就会走向一个不断衰老,不断失去的过程。

我也曾有一段时间十分害怕衰老,惧怕以后会憎恨自己不再青春健康的身体。因此请了健身私教,每周雷打不动去健身房三次,另外还请了个羽毛球私教,在周末上一天羽毛球,另一天与球友一起打球。妄图通过运动延迟衰老,保持健康体魄,即使老了,也一定要做个精神奕奕的人,绝不能沦落为大妈之类。

这样的安排当然是非常不科学的。不久之后,我就手腕挫伤,医生让我休息三个月,不准做与手臂有关的运动。在被伤痛折磨的日子里,我慢慢想明白了,也终于学会接受我不会一直年轻,会越来越容易受伤,并且越来越难以恢复到100分的身体状态这件事。

伤好之后,我不再热衷于去健身房和羽毛球馆。老实说,每次去健身房我都很痛苦,那些器械让我筋疲力尽,并且在训练的过程中,毫无乐趣可言。我的羽毛球水平也很烂,即便请了教练,也没有明显的进展。每次打球,我都担心拖队友的后腿,以致无法完全享受运动的快乐。

于是我改变了策略,选择了骑自行车和在家里跟着视频做些简单的运动,只在心情很好的时候才去健身房,只跟我能毫无顾忌地在他们面前丢脸的好友打球。

我不再把运动当作是保持青春的手段,而只是把它当作了一个能让我的身体感到愉悦的活动。我从中获得了巨大的乐趣。在那些风景优美的地方骑车,让我发自内心地感到愉快,觉得生活无限美好。而跟老友打球,我们常常在打球途中因为对方搞笑的动作而笑得脸都僵了,无法维持动作,而不得不停下来笑完了,再接着打。整场下来,精神的愉悦度是非常高的。

当然了,我现在的运动方式的确不能让我保持非常青春的体态。但那又怎样呢,我学会了放弃自己的青春与灵活,反而过得更开心了。未来有一天,我还得放弃自己的健康,而我希望到那时,也能准备好,如何在不健康的身体里,拥有一个健康的灵魂。        

有人说,死亡,是个体对社会的最后一次贡献。

树木枯老,会腐朽,然后沉于泥土,滋养新苗;

机器老化,会被融化,铸成新机;

而人老死,会被遗忘,新一代会在前人铺好的路上,走到更远的地方去。

那就不要害怕了,接受我们终将一无所有的事实,向死而生,过心智成熟的人生吧。



The end of everything is good. 

If it is not good, it is not the end.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岛上的安迪                  锻炼|读书|思考|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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