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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纪小岚因为某一小说俱乐部相识。
某一小说俱乐部就唤某一，名字朴实不俗，再一个，每月的统一活动是长老们拟一主题，尺度题材不限制，大家自由发挥。尺度不限这一点很合我意，在论坛上看到俱乐部要招收新成员的帖子我就颇有兴致的回复了。一日后，收到俱乐部的邮件，要求以X为主题写一则故事。我想着尺度不限十分自由，便写了一个非常黄暴的故事，写完之后又细细读了一遍，自己都觉得两颊滚烫的厉害，这么窃喜着把文章投了过去。后来通过了审核正式加入俱乐部，刚进群由不得我说一句请多指教，便看到有人刷屏询问是不是那个写桃花潭水深千尺的进来了？
我以为有什么事便回答：“正是正是。”
只见那人说：“兄台的小黄文写的极细腻啊。”
这……
我内心很是复杂的看着众多成员在群里附和，更有甚者直接粘贴我那篇文里的要紧之处。
看见大家如此热情，我只得报以呵呵。
那人又推波助澜：“黄药师这笔名也颇具深意啊。”
一众君子瞬间又附和：“很是，很是。”
我咬牙切齿的回复：“比不得先生铁齿铜牙。”
那人便是纪小岚。
后来在群里渐渐混熟了，总与他吹牛打诨，也就知道了这位兄台跟我一样是H市人，且都是在本地读书。他时常邀请我出去吃饭谈天，但每每被我以君子之交淡如水婉拒，实则是我在网络上总以小生自称雄雌莫辨吸引一众不明真相的脑残粉，奔现之后岂不把我真实性别暴露，我深知雾里看花更动人的道理。纪兄最爱研读各类志怪小说，希望是日后能开一家旧书店，编处一部现代版的阅微草堂笔记。
志趣相投，所以我总与他言谈甚欢。
—2—
这一天正是初一，群里的长老照旧发题：两人一组，假作真时真亦假。
题目不咸不淡，分组玩耍倒是有趣，一时间成员们热闹的讨论开了。我旁观多时正想插几句玩笑话，忽然收到纪小岚的私信，原来他要求与我组队。
我的想法是不用做别人捡剩下来的白菜，而且我和纪小岚又熟悉彼此的写作风格，再合适不过。我欣然同意。
纪小岚顺势夸了夸我的某篇新作，我也称赞了他的几段有意思的段落，你来我往，其乐融融。
自然而然又聊到这次的主题，简单的讨论了几句，纪小岚又提议说不如线下见面细聊，按我的套路必然是要拒绝的，谁知他手速极快发了这么一句话：这周，临溪路有一场书市。
我便按捺住听他下文。
书市会持续三日，据说十分盛大，对你我这种爱书之人简直如同桃花源一样的存在。药兄只当作逛逛，若咱们有缘遇见便是遇见了，若是无缘……我也无话可说。但是药兄好歹给我一个提示，一是不知药兄是男是女，二是活动期间必定人山人海，一个提示而已不算过分吧。
我想了想还是有些踌躇。
怎么，药兄是担心我有火眼金睛还是害怕你我的缘分上天注定?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拿激将法在我这种老江湖面前卖弄，实在幼稚，不过我还真不相信他能有什么神通可以辨认出我来。
鸿门宴而已耍耍又如何。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如此，三日之约便定了。要说提示，我赠给纪小岚两个字——阴阳。哈，大到天边，小在眼前，纪兄，纪兄，到时失败了可别向他人说我欺负你。
动身之前我已研究好对策，纪小岚喜欢志怪小说，那我便避避，其他书摊我也不加关注，只在人群中晃悠晃悠，目的是晃过了时间就算我没有失信于人。
人生啊，果然有趣。
我拿了把折扇坦荡荡的进了活动场地，步履轻盈如同走在云端一般。所谓乱绿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正应如此。
到了第三日，话里说着轻巧其实时间过得很艰难啊。这时候已经是四月天了，日头十分毒烈，摊主们倒是轻松，大遮阳伞下一坐，汽水小风扇伺候着，我很羡慕，我手中的折扇都快被扇的断了骨。我一边喝着可乐解暑一边在人群中茫然的走，连续三日汗流浃背，我可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颓废下去，我开始怀疑人生，为什么我要答应这破约定呢？在书市不逛书，游魂似的走个什么呢?我将手搭在额头，目光穿过层叠的伞檐向远处望，果然是晴空万里，日光鼎盛。我捂住要被日光刺瞎的双眼，心里头啜泣，自在散人你不做偏蹚什么浑水。
林姑娘说，你可改了罢。
我要改。
终于挨到了傍晚，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书市就结束了。成败已定，我本该欢喜的此时却有些意兴阑珊。
天色将晚，有些摊主已经在打包书本准备撤退了。这三天来我转悠个没完却一个摊味也没能认真看看，恐怕错过了不少珍品。这会儿看看残局可能还有点收获。我这么想着就翻着了几本三毛，再去下一个摊位，怎么有一本没有封面的书，随便翻出一页细看：“高宗在世的时候，四海清平”分明是《舅舅情人》这三日的辛苦为这些好书伏笔，值得值得，我欣喜不已。又来到了某一摊位，大多是些寻常可见的中外名著但又夹杂了几本旧书。看看能否找到几本明清时期的短篇小说集，这么想着手里竟捡出一本红楼梦，竖版的，品相也好，不过只是下册，左右翻了翻，没找着上册，我手里动作没停问摊主：“下册没意思，怎么找不到上册?”
没听见摊主小哥回答，突然有人把手掌摊开送到我眼前，手心里写着：黄药师。
我心里咯噔一声，越安慰自己镇定手里却慌乱。那小哥凑到眼前不停的问：“黄药师啊?是黄药师嘛……”
我装作不解：“谁啊？”
我这话一出，那小哥立马就露出了然的笑意，他双手抱胸慢悠悠的说：“当然是桃花岛岛主，黄蓉她爹，难不成还有其他人用了这个名字，比如网名，又比如笔名?”
我哑口无言，半天才说出一句：“聪明反被聪明误。”
小哥大笑：“说实话，每个经过我这摊的，我都会用我手心里的字先试探一下，有反应古怪的我再多喊几句黄药师，有的不当回事，有的会说出金庸，岛主，黄蓉这些关键词，唯独你问了句是谁，我还真不相信有人不知道黄药师是谁，没读过小说总归看过电视剧吧?”
我有些不服气：“也就是我凑巧经过了你这摊子。”
“世上有那么多的城镇，城镇有那么多的酒馆，你为何偏偏走进我的?”小哥继续说，“还不是因为这本《红楼梦》。也算是运气居多，只凭借这一本书真没什么把握能钓到你，剩下的要多谢你的提示还有你的品格。你看过的书多又杂，阴阳又是那么大的一个词，实在很难猜啊，不过我想起一件事，你说过看甲戌校本第七回，蒙侧批：暗伏后来湘云之问。你找不着是湘云的哪一问，就在论坛上提问，结果莫名其妙被人给举报了，账号也被停用了，你特愤怒的向我抱怨来着。我记得论坛上有个回答说伏的是史湘云和丫头的阴阳之问，你不同意但是觉得那段阴阳之论很有意思。你也说过，史湘云是个女汉子，所以，我觉得你给的提示可能是指你是个女汉子。其实你如果指的只是性格上的女汉子，这提示就没什么用了，偏偏黄兄特别实诚，凭穿着就可以看出你是什么性格。”
我耸了耸肩，不可置否。我的上衣是件男士衬衫，下着五分西裤，一是我素日喜欢这样穿，二也的的确确是为了迎合阴阳的提示。提示都提示了，不照做可有些不厚道。
于是，我和纪小岚的友谊自此从线上转移到了线下。后来，我们这场三日之约不知如何泄露了，群里人纷纷追问我们在彼此眼中的印象。
我知道其实黄药师已经和不少的成员见过面了便戏谑曰：“天下谁人不识君。”
听旁人转述纪小岚给我的判词：只恐石凉花睡去。
哼，还是湘云，了无新意。
—3—
话说有个痴迷作画的人在梦里得了支神笔，他画的鸟儿扑棱翅膀就飞起来，画的鱼儿不立马放水里就要渴死，他画的马儿能跑羊能吃草，画师以为是天上的仙给他的启示，于是他带着神笔开始游历四方，成了个罐子破碎也不会回头看的人。
有一天他遇到一个出了名的喜爱龙的人，那人给画师看他衣带钩上刻的龙，还拉画师看他家里有龙的酒器和柱子，果然是辉煌华丽。画师觉得这人有点他当初学作画时的痴。吃罢了酒席，画师便用三天三夜的时间画出一条巨龙喊那人过来观赏。那龙长四十余丈，头上长着鹿的角，身上是鱼的鳞，那人探头看到龙的尾巴就吓跑了。龙腾云驾雾而去画师还在大笑着直呼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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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清早，纪小岚约我去逛旧书店，据说是他在微博上发现的，还没有耍过。我们俩蹬着自行车就去了，一路上迎着清爽的风你追我赶，好不惬意。
书局开在闹市，门口有块旧匾题了名字，方便寻找。进了月洞门，迎面便是一个九级的砖塔，据说是从元代保留下来的。园内左右有两间对称的屋子，红漆木门，门口都挂了帘子。屋内的摆设也都是一样的，一排书架，满满当当的书，但是数量真不怎么多。我和纪小岚默不作声出了屋子。再往园子里面走有间茶室，我和纪小岚没有进去只在门口的藤椅上坐下。晒了会太阳我问纪小岚觉得书店怎样。纪小岚很委婉的评价：大概书店只有不以书为生才维持的长久。我深以为然。
我们学校门口有一家卖梅干菜肉饼的，味道特别好，店家把调好的馅放在面团里，揉揉按按成了一张饼，在铁板上一贴，两面焦黄香气就散出来了。热腾腾的往嘴里送，那个美味啊。纪小岚被我说的馋了，拉着我就要去吃。两人一人要了两张饼还吃了学校食堂最好吃的凉皮，肚子吃涨了还有些意犹未尽。正唠着闲话，有人拍了拍我肩膀。我知道他是谁，从他刚进食堂我就偷偷的关注他，等到他拍我肩膀问我一句你也在这，我回头，装作惊讶，是啊，带我朋友过来吃饭。
目的就是这场寒暄。
别这样啊，纪小岚说。
我大笑：“没有没有，让你看了笑话。”
这招数实在有些烂，既然他都发了短信约我吃饭，我转眼又带了纪小岚，分明是我想搞什么嘛。大概被看穿了，大概在窃喜说着不在乎这姑娘还是搞出了这一出。
和纪小岚告别时我郑重其事的说了对不起，我并不是只想把他当枪使，那家的梅干菜饼真的很好吃，我邀请他来观看我们班表演的校园剧，校园活动了无生趣但怎么着都是我写的剧本。
纪小岚点点头说了句好的。
自此我们线下的活动局限于创作俱乐部的小说。
表演校园剧那天，我也上场演了个小角色——促使男女主角最终在一起的多米诺骨牌的其中一块。当我蹲着舞台角落看到男女主角相拥，剧情到此为止时，心里产生了许多对宿命论的感慨，一生所爱在白云外，可望而不可即之类，大多是悲观的。
谢幕时所有人站成一排向台下鞠躬，我抬起头看到纪小岚在台下鼓掌，不知为何突然有一种转瞬间已经过了很多年的感觉。
下台了，前男友拉住我想跟我说什么话，我把他的手轻轻拿开，很坦然的跟他说：“校园剧结束了也没我什么事了，我跟朋友有约，大家散了吧。”
我相信他若是盯着我和纪小岚一道离去的身影，那我的步伐一定是极潇洒的，只是不知道他看没看，可能他没我想象的在乎我，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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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画师又遇到一个富商模样的人，他再三请画师到家一叙。
原来富商的挚爱的妻子不久前去世了，富商痛不欲生几回要轻生都被忠仆救回。这天听仆人说了画师画龙的事就连忙把画师请了过来，富商是想让画师给他画一个活生生的妻子。画师有些犹豫，毕竟他得了神笔以来都没画过人，人可不像那些猫儿狗儿似的的畜生，画出的人若是为祸人间，这罪过可就大了。但是他经不住富商苦苦相求，便答应了。他按夫人生前的画像画了，笔下丝毫不差，夫人从画了走出来，巧笑倩兮一如往日。
富商激动的冲过去拥着夫人大哭……
仆人送画师出门时感叹不已，夫人生前饱受疾病折磨，只因为老爷不舍得夫人离去，所以一直用药物将夫人苦苦撑着。老爷与夫人鹣鲽情深，小的本不应该乱说的，只是夫人去世那一日，小的分明从夫人脸上看到了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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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写小说最好写悲剧，为什么呢，幸福快乐都是只因为在一起，而难过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车祸癌症小三，难过的原因有那么多可写的，为什么要写千篇一律的完美结局呢？
像我和我的前任，哦不不，我们压根就没在一块过。
你说他为什么会看上我，因为我单纯善良美丽富有？狗屁，我都没有。他说他从没见过我这种女孩。这种话给每个人说一遍都是适用的。他还说，刚开学时他看到我鼻子流血还借给了我纸巾，后来我有一个朋友晕倒了他背我朋友去医疗室然后他就记住我了。what?不是应该记住你背的那个女孩嘛，可见爱情这东西的产生是毫无逻辑的。然后他就经常和我出去玩，耍滑板啊去网吧包宿啊大半夜跑山上看日出啊。
有一天我舍友问我那汉子不是喜欢我。我立刻明白我与他的秘密行动失败了，我们不是应该像地下党接头不让别人知道么？干嘛要突然跑过来向我打招呼，我不理，干嘛要我大晚上去操场跑步,我不去，干嘛发短信说你喜欢我呢，我关机。突然有一天他的朋友圈更新了他和其他妹子的照片。同学们都说他和别的班的姑娘在一块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不久前还发信息要我一块出去吃东西。他生日那晚，我熬到凌晨给他发短信说生日快乐，他一定看到了但他始终没有回复我。他仍然会在夜里给我发信息，但是他朋友圈秀恩爱的照片一直没停。我删除了他的微信，他又重新加回我。这算什么？我搞不懂了。
后来学校要求每个班级都要表演校园剧，他知道我喜欢写小说极力推荐我做编剧。好吧，我写，我写他是男主角他要成长，而我只是他路上的垫脚石。
其实有很多心里话要告诉你，我总比同龄的人成长慢一步，朋友们开始研究穿着打扮，我对好看还没什么概念，朋友们开始讨论男女朋友，我还以为黄色小说只是琼瑶式言情，当我以为自己长大了些就遇见了你，我还是慢了一步。
那天在山顶上我很多次想亲亲你抱抱你，我太害羞，脑子里也总觉得不对，就没能在行动上体现。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你看风花雪月如今也只是我小说里的一段材料。
和前尘往事了结必定少不了酒，可惜我不爱喝酒，纪小岚就陪着我喝了两提子可乐，喝到吐的感觉应该和喝酒一样的。
夏夜十一点，树叶繁茂月儿圆，多好的时节，纪小岚有感而发，安慰了我很多大道理，所谓无缘，就是你加入文学社而他加入学生会。点点滴滴都皆是前尘注定了的。人活一辈子，爱情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你渡我，我渡你，你我是谁无关紧要，大抵就是都关于宿命的东西。
末了，为了加强理解他还举出他的一个人生故事做例子。
比现在更年少的时候他养过一只狗，某天晚上狗吠了好久，第二天他处理狗尸体的时候才知道那一晚上的狗叫声意味着什么，再后来他亲眼见到一个女人被一辆车碾过去，女人的身体像嚼过的口香糖没有形状，他了解到在生命这件事上，人和其他动物没有区别。
爱顶多是生命的附属品，丢之可惜，食之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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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重生的头三个月，老爷在夫人身旁寸步不离，夫人说如何老爷没有不听从的，只是老爷不让夫人出门。渐渐的，老爷发现夫人与以往有些不同，之前的夫人喜静现在的夫人更开朗些，之前的夫人喜爱吃荔枝现在的夫人喜爱吃樱桃，夫人喜欢的植物与往日不同，夫人最爱的衣裳不是往日那身，老爷终日在嘴里念叨着这可不对这可不对。
日子就这么持续了大半年，小的记得那日的天气十分闷热，鸟儿飞的极低，大概是要下雨了。夫人坐在池塘边的石头上喂鱼，小的看见老爷走到夫人身旁，老爷的意思是夫人在日头下坐了很久担心夫人热昏了头。夫人不愿回房，觉得屋里子比外头还闷。老爷突然发了火，他说你果然不是她，她从来不像你似得顶嘴。后来夫人又回了几句，老爷错手把夫人推进了池子里。等到小的把夫人捞上来时夫人已经没救了。老爷抱着夫人大哭的神情小人还记得，和夫人病逝时一样的。再后来小人按老爷的吩咐去找画师，现在已经是第三个年头，大概再也找不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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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织布置的故事大概就是这么个故事，写完之后，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就在眼前却抓不到，闷在心里又说不出来，纪小岚说我这是悟了。
狗屁。
老爷和夫人终究不能白头偕老，东拼西凑再找个一模一样的也成全不了，这便是命。读书时常听老师说小说里总有现实生活的影射，研究研究作者也就能代入角色了。所以我总喜欢给故事留一个可能性，不把故事讲彻底就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这便是命里的变数。
长夜漫漫，纪小岚趁着诗兴背了几句诗：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今夜青稞只属于她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9—
我想念我遇见的所有人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