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章

“梦想和灵魂，你只能选一样。”

“不，不行，两样我都要。”“孩子，你太天真了。”一时间我感到被一股向下的力不停的撕扯，又像是陷入沼泽，堕入深渊。幽暗，冰冷，万劫不复……

又是那个莫名其妙的不完整的梦。我又像自己瞎编的狗血剧情里一样被吓醒，满头冷汗，思考人生。

不，这不正常。

最近的梦越来越短了，也变得更破碎，更狗血，连做梦都没了想象力，这可不是平时常做能白日的梦，阿不，白日梦的我的风格。嗯，这一定有问题。

于是我去看了医生，“大夫，我最近晚上会做梦。”“哦？失眠么”“不是，是做梦变得越来越短，越来越重复，睡眠越来越好。”“那不是很好么？我也想要那样的睡眠。”“不，我以前做的梦内容都很丰富的，现在内容越来越少了，你看我这是什么病啊。”“嗯，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去找心理医生。”

果然没什么卵用，但我不会放弃的。

“梦魇兽，其形如马，牛蹄，鹿尾，通体墨黑，鬃如火，昼伏夜出，喜食人梦。”——————《山海经.作者后记.番外篇.草稿》

我在一本好像是瞎编的书上看到了这个。梦魇兽，喜食人梦？这个难道和我最近的异样有关系？我虽然不信玄学，但既然科学不能解释，从其他方面找找原因也未尝不可。于是我去找了在我认识的人里玄学方面造诣深不可测的号称“百算不灵”的祖传三代老神棍约翰.诸葛咋呼道长。

“您好，咋呼道长。”“你好。”道长仙风道骨，一副老神棍的做派。

“请问，您听说过梦魇兽么？”“哦？你怎么知道那东西？”咋呼道长一惊。

“我最近做梦越来越短，越来越没意思。我想可能是遇到它了。”我问。

“那是一种高维生物，以梦为食。它自黑夜而来，会一口一口把人的梦吃掉，尤其是那些小孩子的梦，那些充满想象力的梦，那些关于诗与远方，爱与自由，热血与光荣的梦想，都会被它吃个精光，一点不剩，这就是它的可怕之处。现在的人们越来越厌恶梦想，放弃梦想，嘲笑那些追逐梦想的人，其原因都是因为梦魇兽吃光了他们的梦想，把他们变成了可怜人。而你，正好是它现在的目标。”道长的目光睿智中带着沉重。

为了剧情的推进，我竟然信了咋呼道长的鬼话，“我才不想自己的梦被那种东西吃掉。”我回答，“您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帮我摆脱那东西？”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对此我无能为力。不过……”“不过什么？”“我知道一个组织，有专门对付梦魇兽的手段，你或许可以找他们帮忙，不过代价可能有些高。”“什么代价？”我问。“没什么，等你先找到他们吧。”

“他们的组织叫什么？我要怎么才可以找到他们？”我问。

“他们是‘守夜人’，组织成员包括白衣守夜人和青衣守夜人，白衣负责规划，青衣负责执行，为守护夜间人类梦境安全而存在。你拿着这个龙血十字架，原地转圈一百二十次，就能传送到守夜人的老家。”道长递给了我一把血红的十字架。

“嗯，等会啊。先允许我吐槽一下啊，你不是道长么，这样拿出个十字架来会不会很违和啊，怎么着也得是八阵图风水盘之类的才显得专业吧。而且，原地转圈120次，你当我小彩旗么，转完之后我先见到守夜人还是先见到上帝都不一定了吧，别告诉我十字架就是干这个用的！”

道长有些尴尬，“嗯，其实这个道长的称号只是个称谓，实指神棍，啊不，神职人员。你要是喜欢，还可以叫我巫师，祭司，教授，法师，术士，方丈，半仙，风水先生，驱魔人，神父，算命的，看相的，什么都行，因为这些我都会。这个十字架是守夜人的信物，让十字架转120圈就行，你自己不用动。就比如说在十字架上面栓根绳，然后，抡。让它做圆周运动。”

“谢谢道长，果然是名不虚传。”“没事，不过，如果守夜人让你做什么决定的话，一定要慎重啊。”“好，我知道了，道长再见！”我拿着血十字，兴高采烈的离开的道长所住的不正常人类研究中心。

次章

我按照道长的指示，用细绳抡起了血十字，每转一圈，十字架都在空中留下一条浅浅的红色光痕，多转一圈便加深一分。在一百二十圈之后，光圈颜色已化为血红，颜色浓重粘稠，慢慢由环变面，竟成了一道红光浓稠的传送门。我向里面只踏了一步就被一股怪异的力量吸了进去，醒来之后，周围便是另一般天地了。

因为我并不想费劲写什么高大上的景物描写来渲染气氛，直接把气氛写出来就好了，总之气氛总结起来就是洁净，清冷，白为主色调，较天堂相比暗淡，较坟墓相比则鲜明，就是这样一种微妙的气氛，一个高大人影屹立其中。

“你是谁，来做什么？”白衣人声音沉稳洪亮，仔细看腰间好像系着一只扩音器。

“我叫xxx，来找守夜人，帮我摆脱梦魇兽，保住我的梦。”“我就是白衣守夜人。保护你的梦境，这是我们职责所在，让我先看看你。”他用手轻点我下腹，“果然如此。”

“怎么了？”“你的灵魂已经被梦魇兽做了标记，梦魇兽一次只能标记一个人，所以现在你是它的目标。它不把你的梦吃光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白衣守夜人说了自己的判断，“梦魇兽的标记没人可以消除，想要摆脱它，办法只有一个。”“什么办法？”

“让我们摘取你的灵魂。”

“不，不行。”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梦想和灵魂，你只能选一样。”

听了这话的我意识瞬间像被抽干了一样，我的灵魂虽不高尚，梦想虽不远大，但我一点都不想失去它们，正因为有它们，所以我是我。

“不行，人如果失去灵魂，会不会死，侥幸不死的话又和动物有什么区别？”我问。

“少年你想多了，灵魂不是你印象中的那种东西，你又不是没学过生物，让你生存下来的是你的大脑，脏器，八大系统，让你和动物有区别的是你高级的大脑和独特的生理结构，不是你的灵魂，灵魂是高维的存在，对你的影响不会特别大。”

“这我倒是头一次听说，不过假如失去了灵魂，会不会变成那种颓废堕落，行尸走肉一样的人？”

“不不，那些行尸走肉一般的人，也是有灵魂的，只是有着行尸走肉一般的灵魂。善人有善良的灵魂，恶人有邪恶的灵魂，懒人有懒惰的灵魂，人堕落了，灵魂也跟着堕落，人成熟了，灵魂也会成熟，它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一直跟随着你，就像影子。不过它不会被人看到，它只是在你高维世界的映射。你失去了这个映射，梦魇就不能找到你了。”

“真假，善恶，美丑，气质，心灵深处的力量，这些抽象的东西，总不会与灵魂无关吧，你只是想得到我的灵魂，不要再诡辩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说。

“呵呵，你很聪明。你说的是实话，不过这就是你保住梦想的方式，人类都是梦想家，不过大多数人的灵魂都配不上他们的梦想，所以梦才会被梦魇吃掉。但人应有做梦的权利，为了圆梦不惜献出自己的时间，精力，身体甚至是道义，为了梦想即使去破坏秩序，献祭灵魂也在所不惜，这样的梦想才有珍惜的意义。”守夜人面带微笑。

“被你说的我整个人都燃起来了，不过我的梦想没有那么严重啊，一定要献祭自己的灵魂不可么？”

“人的灵魂和梦想不匹配时，必须放弃一样，选择权在你。”

“好吧，我知道了……我还是想保住我的梦想。请您，动手吧。”

“请随我来。”守夜人为我引见了另一位青衣守夜人，与白衣的肃穆优雅不同，青衣

样式简单，浑然一体，十分干练，深色中

透着杀气。“就由我来取走您的灵魂吧。”

“嗯，请您施法吧。”我害怕的闭紧了眼睛。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那么迷信呢，世界上没有魔法好吧，要坚持唯物主义才行。”

“你要取我灵魂你还好意思说我迷信？”“额，其实灵魂是不能脱离物质实体而存在的。它就聚集在你身体的某个地方，我要做的，就是摘掉它。”

“我怎么觉得你们像是倒卖非法器官的犯罪组织呢，原来在魔幻的世界里也有黑帮阿。”我哭笑不得。

“不不，灵魂不在你的某个器官里，那些器官都有各自的用处，承载不起人的灵魂。灵魂会寄存在人体里最不起眼，最无用的角落里。”

“牙缝？”

“别闹，是你的阑尾。阑尾长在肠道末端，在人体结构中并不起任何作用，但经过百万年来的进化它依然存在，说明它有着自己的使命，就是作为灵魂与身体的连接。那些割掉阑尾的人，表面上看是因为急性阑尾炎，其实都是为了自己的梦献祭灵魂的人。”

“好吧，不过割阑尾疼么？”我问。

“放心吧，这活儿我做了那么多年了。”青衣人手边寒光闪起，一段小盲肠应声落地，“就没有一个人能疼的还有力气喊疼的。”我应声倒地，长卧不起。

终章

“拿到那家伙的灵魂了么？”白衣人问。

“嗯，拿到了。”青衣人回答。

“好的，开始准备吧。”

两人对视一眼，将一截阑尾放在正当中，以此为圆心在周边开始绘制各种不知名的符文和咒书，阑尾中的灵魂之力与符文咒书相互感应泛着幽幽蓝光，白衣人默念咒语，神色肃穆。青衣人双手结印，千变万化，久之青光大盛，法阵成型，全守夜人世界之力与灵魂相通，以阑尾为阵眼，为法阵源源不断的输送能量，就连附近的游魂和精灵也退避三舍，不敢触这宏大法阵的霉头。

此阵唤作“伏魇”，是守夜人专为诱捕梦魇兽所创，以被其标记的灵魂诱至法阵，突然发难，以暴制暴，从未失手。

因为，梦魇兽是猎物，而守夜人是猎手，这个关系，从来没有改变过。

梦魇一次只食一人梦，找不到标记之人，就只能饿死。法阵虽然凶险万分，但为了生存，它决定试一试，或许还可以绝处逢生。

它本来就是来自夜的生物，阴暗、凶厉、贪婪而强大，它有天生带给人恐惧的能力，那是它打碎世人美梦的武器，用来战斗，无疑也是开挂级别的。

“未战而先丧胆，无异于倾巢危卵，兵者大忌也。”————《某退伍老兵兵书·胡咧咧篇》

这样强大的生物，一旦抱着必死之心发起冲击，即便是倚仗法阵的守夜人，也不敢有丝毫轻敌，甚至连一击必杀的信心都没有。

“它来了。”“看来今天免不了一场恶战。”

平静的守夜人世界迎来了少见的喧嚣，如纸般的白色调中像是被滴上了一滴浓稠的墨汁，随即四散蔓延开来，却也不是杂乱无章，只是一会，由那滴墨汁展开的轮廓逐渐清晰，远处看去，竟与水墨画的意境相似。

“你看，是徐悲鸿的马！”“逗逼，那是梦魇兽，保持警惕，一会准备干一架。”两兄弟开起了玩笑，不知是因为自信，还是为了缓解心里的恐惧。

天空中那匹神似从水墨画里走出的巨马，鬃毛上缓缓燃起了火焰，眼睛里，气息中，无不充斥着象征恐惧的火焰，就要把这宁静的水墨画烧个精光。

“呜……”一声长啸，梦魇提前发起冲击，它的目标是白衣守夜人，因为他更擅长于智力活动，战斗方面肯定要打些折扣。

不过，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他自己早就想到了这点。

他没有动用法阵的力量，仅凭借自己的身体和境界硬挡梦魇兽杀意十足的一击，顿时整身白衣被鲜血染的惨红，微笑的倒下了。

“呵呵，你输了。”

就在这一瞬间，青衣人则把法阵的力量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在梦魇攻击的空档，自阵眼猛冲出来，在它身上割了三千六百刀，这是刀法，阵法，灵魂之力的集大成，刀刀离人骨肉，如果梦魇是一匹有血肉的战马，现在已是一具马骨，然而这只不过才一眨眼的工夫。不过梦魇兽无血无肉，青衣人割的，也不是它的身体，而是曾被它吃掉的三千六百个梦想，每失去一个，它的能量就减弱一分，现在的梦魇，已经是奄奄一息。

“你们的战术真特么猥琐！讲不讲道义啊喂！这跟恐怖分子有什么区别！”梦魇兽愤怒万分。

“你是第一个在被我割完疼的还有力气喊疼却没喊疼的……嗯，也不算是人。”青衣守夜人收起了小刀，“这是他自己想的战术，作死这事谁也拦不住，不过从不失手一击必杀是我们的招牌，牛都吹出去了，总要负责的。”

“说的对，能抓到你……受这伤不算什么……”白衣人居然缓缓的爬了起来，“嘿嘿，我赌对了，我之所以硬挡你的进攻是因为我之前就知道，梦魇兽只食梦，不杀生。”

“你们知识分子真猥琐！”“这叫信息化作战。你，还有什么遗言么？”

“我只是觉得不服，你们为什么要杀我？”梦魇的眼睛里依然燃着火，不过多了不甘。

“因为你吃掉人类的梦和梦想，他们需要做梦，需要有梦想，所以我们不允许你存在。”白衣人回答。

“我想你们肯定知道，我吃掉的梦都是噩梦，怪梦，耗人心神而又丝毫无益于他们的梦。我吃掉小孩子的梦是因为他们正在长身体，需要良好的睡眠；我吃那些年轻人的yy的春梦是因为那些内容过于猥琐和猥亵，不利于他们的身心健康；还有那些稀奇古怪，想象力丰富又敏感的双鱼座，他们本来脑洞就大，总做这类梦早晚会变成精神分裂。关于梦想，我吃的都是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很多人都是梦想家，但他们不会去实现也不会为之努力，还会时常痛苦不堪，这样的人，我吃了他们的梦想是救他们，让庸人安于现实，奉献社会，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他们好，那些美梦，有灵感的梦，切合实际值得期待的梦想我从来不吃，这样做又有什么错？”梦魇道。

“你说的都对，人的梦想太多了，会有很多不切实际的梦想，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都扼杀掉，让他们正视现实世界的规则与秩序，有良好的睡眠，健康积极的观念，切合实际的目标和梦想，这些听起来都很好，不过已经有很多人都在做这种事了，他们还把很多年轻人聚集在一座很拥挤的建筑里，集中捕杀他们不切实际的想法，并把这件事称为教育，那些猎手们称为老师。这是人类的社会结构，我们无权干涉，但是人已经为了自己的发展亲手扼杀了白日梦，你又有什么资格剥夺他们在黑夜里空想的权利，梦境中没有童话与灰狼的孩子，荷尔蒙旺盛无从发泄的年轻人，你口中的梦想家们倘若失了梦，该是有多可怜。”

“哼，那些可怜人的梦，只有被吃掉之后他们才会成长。”

“他们的成长轮不到你来干涉，黑夜里的任何梦与梦想都不应被剥夺，守护人夜间梦境的安全，是我们守夜人的职责。”

“哼，道貌岸然的家伙，说的那么高尚，还不是让人用他们的灵魂来换，明明是为了自己的私利。我们根本就是一类人，阿不，一类生物。”

“灵魂和梦想不配，总要放弃一样，我们之间的不同是我给了他们选择的权利，而你没有。所以，我要比你高尚一点。”白衣人吸收着法阵剩余的力量，竟缓缓的站了起来。

“你们这分明就是诈骗！”梦魇怒吼。

“就让你尝尝，自己的梦被剥夺的滋味吧。”两名守夜人一同施法，满天青光瞬间笼罩这匹病马，又逐渐收缩成一个光点，正中梦魇眉心。

“破！”伴随着守夜人咒语喊出的，还有一声悠怨的长嘶。

守夜人世界里沉重的墨迹慢慢变淡，回复到了从前的平静与纯洁。

“其实我有个问题。”青衣人问。

“说。”白衣人答。

 “那个少年的梦想究竟是什么，到底是有多不切实际才会引来梦魇兽的追猎，而他却还愿意为这个梦想放弃灵魂。”

“这个问题啊……其实他的梦想是，可以肆无忌惮的大吃大喝而没有任何后果。”

“那，难道他的灵魂连这个梦想都配不上么？”

“不不，是他的梦想配不上他高尚的灵魂。”

“唉，真是个奇人。”青衣守夜人摇了摇头。

“其实人到底有没有灵魂，我现在也不太清楚，只是想考验考验他。主要是我当时看他阑尾好像不太好，索性先割了，以绝后患。”白衣守夜人盯着法阵阵眼的小盲肠，若有所思的说着。

这就是我阑尾小手术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