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这是你在极乐寺请的佛,慧明大师亲自开光。”
“谢谢,好好照顾娜娜。”
这是妻子出国前与袁鹏程最后的对话。
市里炙手可热的副市长袁鹏程将妻子和女儿秘密送到了南美,他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到了地上。昨晚母女离开后,袁鹏程罕见地睡了个好觉。
是佛的法力吗?袁鹏程坐在客厅沙发上注视着摆在佛龛的金色佛像。这是尊释迦牟尼像,袒胸盘坐,双手交叠于腿上,在香炉的烟雾缭绕中,一双眼睛无悲无喜地俯视众生。
作为一名领导干部,袁鹏程本不该笃信佛教,但他明白自己做的一切是对曾经誓言的背叛。自己随时会溺死在愧疚与罪恶的深渊,只有超自然的佛陀才能带来心里上暂时的安慰。
名贵的香烟与香炉融合出令人由内而外放松且舒适到极点的味道,袁鹏程摊在沙发里,想起第一次收到名烟的情形。
对方是建筑公司老板,自己还是名秘书。两人在一次活动中偶然遇到,对方让给自己一只“南京”,散场后袁鹏程发现自己包里出现一整条“南京”。
他忽然想起明朝官员张瀚在其《松窗梦语》中记载的一个故事——“新鞋踩泥”,一旦新鞋弄脏了后,便不再珍惜。
为官之道,亦犹是耳,倘一失足,将无所不至矣。
往者不可谏,寒门出身的袁鹏程副主任曾经意气风发,决心以海瑞、包拯为鉴,却在十年间便成为深谙权钱交易之道的副市长。
袁鹏程忽地直起身子,他想起还有些东西没有处理,如果这次自己能涉险过关或处罚不算严重,是需要东山再起的资本的。他急忙走回卧室,在保险柜最里面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三分钟后,袁鹏程处理好一切,再一次点燃香烟坐在沙发上。
“叮咚。”敲门声响起,接着传来密码锁打开的声音。
一个身形高挑匀称的长发女子妖娆地走进客厅,她面容秀美,穿着红色的裙装,白皙的面庞上一双大眼睛仿佛秋水般明亮。
“你来了。”袁鹏程柔声说。
“嗯呢,想我了吗?”女子的声音同她的人一样妖娆。
“当然。”
女子叫丁琳,是袁鹏程的情人,他们打算去郊外的庄园好好休息一番,袁鹏程开车,女人坐在副驾驶。
同往常一样,袁鹏程穿着考究得体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外人眼中正是精力充沛、年富力强的副市长形象,可丁琳却看出袁鹏程的眼睛潜藏着晦暗与惶恐。
“事情不顺利吗,亲爱的?”丁琳问。数月前袁鹏程说上面可能在调查他。
“嗯。”袁鹏程点点头。
山雨欲来风满楼,风暴将至,他本能地有所察觉,于是他在这段时间悄然安置好一切,刚刚最后的布置也告诉了身边的丁琳。
“没事,大不了我们一起去国外。”丁琳温柔地抚摸着袁鹏程的脸颊。
“好。”
这时他们正驶过十字路口,一辆黄色跑车忽然从斜刺里冲了出来,刹那间袁鹏程猛打方向盘,丁琳尖声叫了起来。
跑车似乎失去控制,“轰”地一下撞在袁鹏程的车上。
02
一夜秋风,小院落满了黄叶。
齐警官拿起扫把开始清扫,一旁七十多岁的王直坐在马扎上翻看最近的报纸。
“小齐,你那个同学真的犯事儿了?”王直问。
“唉,人都没了。”
“人没了?”
“前几天车祸,人当场就没了。”齐警官说着叹了口气。
“才四十出头吧。”王直感叹说。
“没了也好,不然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败名裂,”齐警官又叹口气说,“他的问题已经被查实了,受贿将近两亿,不过还没查完。”
王直刚要说什么,屋里响起老伴儿刘秀芬的呻吟,便急忙回了屋子,齐警官也放下扫把跟着走进去。屋内飘着淡淡的焚香味道,刘秀芬刚刚睡醒,癌症的侵蚀让她每时每刻都承受着无尽的痛苦,齐警官小心地扶着她坐在床边,王直端来水和药。
“小齐,你那么忙还来看我做啥?”满头白发的刘秀芬有气无力地说,一边埋怨地瞟了老伴一眼。
“我是给您二位带好消息来了,”齐警官忍住喉咙里的哽咽说,“我找人查了,国外新出了治您这病的特效药。”
刘秀芬和王直笑了笑,没有接话。自打刘秀芬生病后,小齐和其他几个孩子就一直在想方设法尽力帮忙,今天找个偏方,明天请个老中医,老两口倍感欣慰却又有些惶恐。
王直曾上过战场,负伤后来到市里的化肥厂工作,在这里他和刘秀芬结为夫妻。由于王直负伤,两口子没能有孩子,所以他们对工友的孩子都视如己出,孩子们长大后也十分孝顺老两口。
齐警官便是那些孩子之一,他们已商量好要一起凑钱为刘秀芬治病。
“小齐,你说实话,那特效药多少钱?”王直问。
“200万吧。”齐警官低声说。
“那你们几家还过不过日子了?”刘秀芬咳嗽着说。
“完蛋玩意儿,让你说五十万,你就是不会说谎。”门帘外响起一道粗声粗气的声音,齐警官的发小宋大山走了进来。
矮胖的宋大山先瞪了齐警官一眼,然后笑嘻嘻地对刘秀芬说:“干妈,我给你请了个好物件来。”
门帘掀开,两个小伙抬着一个佛龛出现在几人眼前。深棕色的佛龛上摆着尊一尺高的金佛,双腿盘坐,两手交叠于腿上。
“你从哪弄的?”齐警官皱起眉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