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有位农村的患者给我送了两棵自家菜园里的菜花。
她说,很新鲜,是早晨才从园子里掰下来的,没有打农药,上的农家肥,既环保又有营养。
晚饭烧了一大盘素炒菜花,儿子和他爸都说
味道很鲜美,有炒肉丝的味道,比平日里的菜花要好吃很多。
菜 花 有 炒 肉 丝 的 味 道 !
这句话,好熟悉;这个味道更熟悉,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仔细一想,这句话是我曾经对爸爸说过的,这个味道是小时候每日都从我家厨房里飘出来的味道。
那时候,我们一家住在州军分区大院里。院子很大,有二十多栋房子,都是平房,远看像极了三军仪仗队,方方正正,整齐划一。
这每排房子之间都有一块空地,分为一块块正方形,每家一块,属于私人领地,种菜,种花,种土豆可以自由支配。
我家的那排房子,住了六户人,有六块地,其中两块荒地,杂草丛生。
一块属于一对年轻夫妇,男主人在军区机关上班,好像很忙,每日都早出晚归,女主人是歌舞团的舞蹈演员,经常外出演出。
另外一块是军区医院的医生黄叔叔家的。黄叔叔忙,黄阿姨说话走路都慢条斯理,整日想着早些回山东老家,根本没想过打理门前那块地。
爸爸征得两家主人同意,那两块荒地就成我家的了。
周日,爸爸带着我们,锄草,松土,整地,都种上了菜。
有菜花,芹菜,小白菜,番瓜,萝卜,菠菜,韭菜,莲花菜,最多的应该还是菜花。
每日茶余饭后,别人在看电视,聊天,爸爸总忙碌在菜园里,松土,施肥,浇水,锄草,捉虫。
在爸爸的精心侍候下,一个月后,菜园已初具规模,
菠菜嫩叶垂露,小白菜翠绿欲滴,像穿着绿裙子的小姑娘,一个个水灵灵的,抖着翠绿的裙子,骄傲地昂着头,迎着阳光微笑。
长势最好,最诱人的还是菜花,拨开一层一层的绿叶,露出白白嫩嫩的菜花,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好似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
这样漂亮的菜花,看着都有食欲,每次妈妈的素炒菜花一端上卓,就被我们秋风扫落叶似的一扫而光,完了还不忘赞美一句:菜花有炒肉丝的味道。
每日一进院门,就能闻到从我家厨房里飘出来的炒菜花的味道。
夏季到了,雨水多了起来,菜园里的菜也长势更凶猛了,那么一大块地,我们一家是怎么也吃不完的。
这下爸爸有事儿干了,每日中午他都站在菜园里,给黄叔叔一把芹菜,给张叔叔一个菜花,给李阿姨一个番瓜,给孙伯伯两根萝卜,给赵叔叔一把菠菜……那一段时间,整个院子,几乎家家户户的餐桌上有一道菜是来自爸爸的菜园。
后来,谁家如果没来得及买菜,就来我家找爸爸,
"瑛子爸,我能拔几颗白菜不,今天忘买菜了。"
爸爸迅速放下手里的报纸,走进菜园,拔几颗白菜,外加一个番瓜或者萝卜。
“瑛子爸,今天想做韭菜炒鸡蛋,结果买了鸡蛋,忘买韭菜了。”
爸爸拿着菜刀,割一大把韭菜,外加一个菜花……
后来我们就给爸爸的菜园起了个名字叫:"爱心菜园。"
我们在军区大院里住了好几年,爸爸也在他的“爱心菜园”里忙碌了好几年,邻居都处的跟亲人似的。院子里一起长大的孩子们都情同手足,谁家有事儿,大家都去帮忙,谁家的父母出差了,孩子的吃住,学习都有邻居帮忙看管。
后来,军区建了高层,我家也自己盖了房子,大家都搬走了。听说黄叔叔一家回了山东,孙叔叔一家去了西安。
爸爸又在自家院子里种上了菜,种上了樱桃树,他的“爱心菜园”换了地方重新开张,只是这次,他送大家的除了各种时蔬,还有樱桃。
再后来,跟爸爸关系最好的马叔叔意外离世,爸爸在与病痛顽强抗争了几年后,也以54岁的英年离世。
即使悲伤逆流成河,生活还得继续,只是爸爸的“爱心菜园”再也不会有了。
今日忆起此事,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