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加工师

苏苏喜欢做白日梦,今天的梦是关于小安的。

盛夏的烈日如火,炙烤着大地和街道上络绎不绝的行人。道路修得宽阔,行道树相较之下便显得太过娇小,使得在树荫下乘凉也成了奢侈。于是更多的人涌进了大大小小的商场商店,只看不买,反正也只是吹吹冷风而已。苏苏就是其中一员,躲在星巴克里点一份咖啡来逃避门外的酷暑天气。眼看咖啡就要见底,苏苏有些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时间,竟然一个小时过去了,想必她也不会来了……苏苏快速地将咖啡喝了个精光,将一小时内整理的资料整齐放进包里,快步走出了星巴克……

她为什么没来?苏苏努力回忆最近发生的事情,好像没什么预兆啊?不过谁能说得清呢?她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假惺惺而略带真诚,作为小安曾经的potential girl-friend,听说他的现任女友有要帮忙的地方,苏苏想,自己能做到这样也足够了。

与小安相识,苏苏说,缘于很多很多年之前的同学情谊,什么时候喜欢上小安、为什么喜欢上小安,这种问题也实在是说不清楚,可能就是什么素和什么素在某一刻分泌量恰好足以让她心动而小安那一刻恰好全屏出现在她的视野中,还可能就是因为她那时和别人开玩笑说自己喜欢小安久而久之形成了心理暗示,又可能只是因为闺蜜特别喜欢小安的红甩帽和小虎牙于是成天在耳边嚷嚷“他好可爱”便让苏苏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注意他……

说苏苏只是小安的potential gril-friend是因为他们从来都只是那种在教室里传传纸条说说话都会很羞涩的关系却对彼此心意心知肚明。14个月之后,苏苏终于抛下所有的一切关于“女孩子要矜持”之类的教诲,自以为很聪明地在他们的聊天中半开玩笑似的突然插入“我有点喜欢你”这样的话,时隔多年苏苏还是很好奇那天傍晚在屏幕的那一边小安到底是怎样的表情。事实却是小安当时一副“我早就知道了”的语气,苏苏心里叫嚷着“我知道你早就知道了!我还知道你也喜欢我呢我只是不明说罢了你臭屁什么呀!”但,还是很严肃也很白痴但更真诚地忧心忡忡地告诉小安“我可能很快就不喜欢你了,我也不知道会喜欢你多久。”小安没多说什么,之后发了两条说说“很快,是多快?”“不久,是多远?”在那个年纪,这两句话就足以把那时年轻单纯的苏苏感动地一塌糊涂。

无论如何,“小安喜欢苏苏”这句话在苏苏心里就再也不用打问号了。

多年之后,苏苏对那两年里她和小安之间发生的各种细节还是表现出极出色的记忆力,其中如果问她“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她一定会说是那天听他唱《兰亭序》没有鼓起勇气坐到他身边。那天下午班主任恰好不在,苏苏于是去找小安要听听别人口中特别好听的歌声到底是怎样,苏苏满脸桃花地支着手臂托腮看着小安,小安说那好我给你唱《兰亭序》吧,小安不知道,只是因为他曾给她唱过半首歌,苏苏在之后的几年里每每看到这首歌的MV听到这首歌总是不由自主想起他和他们之间的,那些。当时他们坐的是同位分享一条的条凳,小安的同桌看到苏苏便很大度地起身说“你坐吧,我出去逛逛。”苏苏看小安,他会意笑着,露着他那标志性的小虎牙和煞风景的牙龈,拍拍自己身旁剩下一半的凳子示意苏苏坐下。最后苏苏还是躲到了小安后边的座位上,听小安侧着身唱完了半首歌。

会考前期,苏苏整理了之前所有的试卷,料想小安自己的试卷一定都找不到了,便发消息给他让他来自己家楼下来拿。苏苏在车库门前一会儿踱来踱去,一会儿又突然钻进车库里,一边担心爸妈会不会突然回来、会不会被认识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看到,一边又担心自己这样做所存私心是不是很不应该,但最后小安还是来了,带着一帮哥们儿。苏苏私心得偿,见到了小安,对他们笑笑“我把东西拿给你”。没想到转身走进车库时小安也被接连着推了进来,然后门就被锁上了。两人相对,尴尬了好几秒,然后门外的人在小安的威胁下乖乖开了门,一直到他们离开时那些人还是一脸“我知道了”的表情,苏苏只能笑笑,看他们,看小安的身影越来越远……

苏苏虽然心眼不坏,但总时不时地和小安“提议”结束他们之间的这种暧昧关系,起初小安只是当真,等到苏苏后悔了再跟他和好,他也没脾气地权当苏苏在耍小孩子脾气。但事不过三,苏苏这种话说多了之后小安便开始生气,一次一次,小安生气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最后一次是无限期。

小安不理苏苏后,苏苏伤心过哭过恳求过,除了两小段多年后她依然记忆犹新的话之外小安没有给过任何回复。时间抚平一切,苏苏最后到底接受了这一切,两年后无心插柳寄给小安的一张明信片竟然收到了回复,看到明信片的那一刹苏苏就笑了:小安到底还是小安,用的竟然还是去年发行的明信片。翻过来是小安未变的笔迹:

事已至此

望往事勿念

另祝:

身体健康

新年快乐

看到最后的署名,苏苏心底一酸——你不署名我也知道是你啊,我可是模仿过你的字啊……多年之后苏苏也难以说清当初看到小安的寥寥几笔失声哭泣到底有几分是装的有几分是真的,苏苏告诉自己,是可以完全放下了,但事实却是,小安和那些故事这些年从未从苏苏的心中和脑海中消失,甚至于像定情信物一样的米菲兔苏苏还在用,脆香米爱尚之类一起分享过然后被傻傻的小安把包装“收藏”起来的零食苏苏如今看起来依然倍感亲切。多年后过了几年自以为可以改变自己三观的生活后,苏苏也成熟了许多,淡然选择记住,因为时间过后,记忆总是删繁就简,留下那些最美好的片段,如今在苏苏心里,当年的事情心中便是美好远大于伤感。

苏苏有时想,我记得些什么呢,想想觉得太多,好像给你讲上一天一夜都讲不完,但如果真的要说,或许说上一个小时苏苏就没话了。苏苏在那之后谈过一场恋爱,但却是糊里糊涂说不上真心喜欢。小安和他的现任女友在一起已经两年多了,后来苏苏才知道,小安给她寄那张明信片时那个女生正在追他,小安在一次和朋友的聚会中却说“心里有个人,在X城。”那最后他们为什么还是在一起了呢?苏苏说,精诚所至吧。

苏苏多年后听说小安在那次聚会中说的话,便给小安发了消息,小安说了很多,大概是苏苏当年不懂事他也不够包容,就那么错过了之类的话,苏苏记不清了。小安说以后不要进我空间,我女朋友会不高兴。苏苏觉得好笑,也说了一些各自安好之类的话,苏苏也记不清了。

苏苏倚着地铁里的扶手正出神,突然的消息提示音倒是有些惊着了她,打开一看,竟然是小安:

抱歉。今天争执很久,我还是没让她去。怕她见你说话不知轻重,会伤了你。

苏苏看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只听地铁和空气摩擦发出的声音,很快就从一站到了下一站,速度真快。可那么快恐怕也甩不掉许多人的思念,倒是时间,缓缓流淌,那些以为难以忘怀的伤痛可能无意间就被打磨得了无踪迹了。

后记:事实是什么?事实是苏苏还没能偶尔去星巴克消遣一把,事实是小安现在早就消失在苏苏的生活之外,事实是苏苏觉得现在的小安不能被称为小安。事实是苏苏可能不是苏苏,小安也可能不是小安,真实存在的只有苏苏所说的那些故事,尽管尘封,却从未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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