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长发及腰(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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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化儒再次被带走,已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来人用黑布蒙上他的眼睛,为避免他发出声音,口中塞了东西,双手除去手铐,他想做最后一搏的刹那,几条绳索魔法样把他捆绑的结结实实,他很熟悉这种捆绑法,受绑人只能乖乖顺从,越挣扎绳索绑的越紧,他用这样的方法对付过二太太,没想到,这么快用到自己身上。

黑暗里的王化儒任由他人摆布,两只胳膊被牢牢控制,眼睛与外界切断联系,只得用耳朵判断,身边的人像是知道他这种想法,耳朵用塞子堵上,耳里发出阵阵轰鸣,这样,他彻底与外界失去联结,进入一个没有任何依附的境界。

唯一能感觉的是两只胳膊被人死死架住,上了车,沉闷的车门关上,一定是送他来这里的土黄色囚车,这辆车押送过许多各种类型的犯人,他熟悉这种感觉,车子出了城,先是平坦的马路,接着颠簸的厉害,几次他离开座位,头碰在车辆的铁管上,痛的眼前发黑。

车颠簸了一段路程,终于停下,他被拉下来,平坦的水泥地,硬邦邦的泥土,接着深一脚浅一脚,他没有迟疑,向前走,他如果愣神,有一双手狠狠推搡他,使他的身体失重,险些摔倒。这应该是条荒僻的路,腐烂的草根,树叶,石头和土坷垃,坑坑洼洼。王化儒的脑海,浮现出荒郊野外茅草丛生的山坡,这种地方寸草不生,花不开,鸟不飞,虫不叫,远离人群,是秘密处决犯人的最好选址。

眼看大限将至,王化儒反而轻松,妈那个巴子的,想不到我王化儒半世英雄,战场上叱咤风云,满眼倭寇哪个是我对手?他浑身熊熊燃烧着滔天的怒火,靠,跑到家门口滋事,你有本事来,我有本事弄死你,他冲上去,咆哮出一梭梭子弹,飞向倭寇,此时的他一脸微笑,只有微笑着,他能量才能集聚,在放松的状态下对待疯狂的对手,反而更容易战胜,又不过分消耗自己,把战斗力发挥到淋漓尽致。日本人投降的消息传来,他轻蔑的哼了哼:应该揍的它片甲不留,无人归去,再挺进他的老家,来一次以牙还牙的剿灭战,让他们铭记侵略者的下场。

王化儒的热血再次激荡,他忽略了恐惧,任何时候,恐惧只会令人的意志更溃散,想到这,他不由的微笑,发现嘴里塞了东西,妈那个巴子,无法微笑。

大约拐了三道弯,脚下的路更崎岖不平,变的陡峭起来,往上走,果然进了山,这个判断更确定了王化儒相信这里是自己的终点。

走着,往下行,梯阶,他暗自数,不多不少,108级,这是什么意思,108的地下梯阶,这是地狱的节奏啊,但愿这是个发财的地狱,反正,人到最后都要来这里,这么想着,脚步坚实稳健。

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以往这个时候,王磊和王凯乘着月包的黄包车到家了,两个儿子回来的首要事情,大喊饿死了,马上开饭。

自从王化儒不在家,冷清了许多,王太太整日以泪洗面,不敢让王母看见,看见她的眼泪,便破口大骂:这会子流猫尿干什么?到坟头去哭,别人见了说你敬夫,再说,化儒还活的好好的,你这是存心咒他早死啊。

硬是把王太太的眼泪逼回去。

这个晚上,一等二等,不见两个孩子回来,王琦无数次跑到门口张望,回来报告:柳家孩子放学了,程家弟兄来了家。

王母:你知道弟弟的学校不?

王琦点点头,王母盘腿在椅子上,这是她健身的方法,傍边放了趁空针纳的鞋底,王母一边穿鞋:小琦,带我去学校。

王太太:你这把年纪,还是我去。

王母:你那副嚎丧脸,能做什么事。

王太太不敢作声。

王母:你真不如偏房老二有用。

王太太一脸无趣。

王母:你在家里等,王磊和王凯回来,别让他们再出去。

王太太诺诺答应。

王母脚虽小,走路却不慢,跟着王琦,边走边留神路边,希望是两个孩子贪玩,能在路边发现他们。学校早已关门,门房锁了门,大概回家去了。王琦提议去火车站看看,王母:累不?小琦。

王琦:奶奶,累不累?

王母没回答她的关心:要是今后你爸没了,弟弟没了,你,咋办?

王琦转转两只占了半张脸的大眼睛:我跟奶奶走。

王母:你妈呢?

王琦:我不要妈。

祖孙俩来到火车站,这里总是熙熙攘攘,车来人往,总是这么多的人,广场上,有游荡着的流浪小孩,蓬头垢面,拉路人的衣服乞讨;有卖笑拉客的窑姐,花枝招展的,浪声浪气;有车夫招揽生意或休息等顾客的;有兜售香烟、火柴、桂花糖的小贩;有挑了担子卖食物的;王母拿出钱,买块黑米糕给王琦吃,王琦给奶奶掰了一块。

母老虎把客人送到车站口,收了钱,顺便在周围转一圈,她特别注意看乞讨的小孩,她始终充满期望,突然发现她的小女儿程君,见王琦和王母坐在路边,王琦看见她:程大娘。

母老虎:哎呀哎呀,这不是王琦,哎呀,王奶奶,你老人家在这里干嘛?

王母对她点点头。

母老虎:你们,你们,用不用车?

王母:不用了,她大娘。

王琦想起什么:程大娘,程海回家吗?

母老虎:我早接他们回去了。

王琦:程海和王磊是同班同学,他看见我弟弟吗?还有,梦青,梦青和弟弟也是同学,奶奶,梦青一定看见弟弟,我们问问他。

母老虎看看王母,老人脸上掠过忧伤,母老虎看的懂:怎么,你弟弟,没回家?

王琦:王磊和王凯不见了,大娘,你帮帮我。

王琦终于忍不住,哭了。

母老虎拉上祖孙俩,在学校到家门口的路来回走了几遍,王母想,应该去找包车的车夫,这会,去哪找,母老虎说:现在车场老板不在,车夫可能跑车,只能等明天早上,我帮您打听。

王母:有劳你了,也许孩子回家了。

次日,一宿未合眼的王母听到黄包车铃声,她跳下椅子,拉住车夫询问昨天下午孩子去了哪里,车夫理亏,全部推到王磊身上,说他死活不愿意乘车回家,他只好先走,答应第二天早点接他们。听到孩子一夜未归,车夫吓的跪下:老太太,不管我的事。

王母:怎么不关你的事,我们花钱雇你的专车,你让孩子自己回家,你赔,你赔我的孙子。

车夫连连磕头,柳雄飞出门去上班,王琦见梦雪梦青和梦好去上学,大声说:梦青,你看见我弟弟吗?

梦青:他答应我今天交作文的。

说完,孩子们跟保姆走了。柳雄飞这才知道两个孩子失踪的事。

每天,王母、王太太和王琦分头到学校,火车站,回家的各条路找王磊和王凯,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大家感到没希望时,王母和王琦早上出去找王磊和王凯,晚上,却没回家,王太太发现家里值钱的东西,全被拿走,一分钱也没给她留,王太太被抛弃了,王母还带走自己唯一的女儿,此时,她反而没有眼泪,想到了结生命。

自从嫁给王化儒,连咳嗽都小心翼翼,她热爱这个男人,铁心与他度日。王化儒是个家里家外都扛起的汉子,特别是家务事这块,别人家女人忙的团团转,怨声载道,王化儒做饭、买菜、洗衣、月子里带孩子做的有板有眼,王化儒是王太太安心的靠山,他后来娶二房,王太太说服自己,因为她爱这个男人。

王母和王琦玩消失,王太太首先想,她们回了老家,王母不喜欢她,说她一副倒霉相,拖累他儿子,尽管她百般顺从,依然没给这两人带来满意,王太太想着等孩子长大会好起来,谁知,事不如愿,女人,有家才有奔头,现在,孩子没了,丈夫不知下落,唯一的女儿跟了婆婆,什么希望都没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找到王化儒捆绑她,捆绑三个孩子,捆绑王二太太的绳子,连续搭三次,才搭上房梁,她爬上凳子,把头伸进打结的绳套,绳子的质地柔软,留有这个家里每人被暴力过的回忆,她想起,她被暴力后经常拿王琦出气。

她捆绑过王琦,然后用柳条抽打她下身,王琦才5岁,王琦痛的直哭,哭声激起她更大的怒火,抽的更重。后来,王琦不哭,用长的越来越大的眼睛瞪她,她有些害怕,不用棍子,扇耳光,把孩子打的流鼻血。王琦不喜欢在家待着,小心眼却活络。有一次,王太太生了王凯,因老是生闷气,奶水不够,王化儒忙顾不上,再说,在他眼里,女人生孩子是稀松平常的事,孩子饿的哇哇叫。

一天,王琦拿了条活蹦乱跳的鱼回家。寒冬腊月,河面结了厚厚的冰,王琦看见有人在河面上砸冰钓鱼,钓了一条大鱼,王琦乖巧的对垂钓者说:叔叔,我妈妈刚生了小弟弟,没有奶,你能给我这条鱼吗?我妈妈有了奶,弟弟就不会饿的哭。

那人心肠软,把鱼送给她。王母听了并不开心,这孩子人精啊,神婆说,小孩子人精,会压大人的运,她不喜欢这孩子。现在,这句话得到应验,她将被这个女儿压死。她又想起神婆,她的话果然灵验,既然算出死,难道没有破解的方法,我,被这个丫头片子搞到,未免太怂。

王太太清醒过来,从凳子上下来,收拾好绳子,坐下梳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王二太太进这个家,家没安生过。王化儒被抓失联,两个儿子失踪,老太婆跑来生事,把女儿带走,这么多的不幸都挤在一起,怎么回事?她在庙里进香时,为女儿算了卦,正好遇见隔壁程太太因小女儿丢失去占卜,神婆说王琦的命硬克家人。

这个家到底谁在捣鬼,王太太觉的脑子不够用,糊涂起来,自己没错,为啥该受惩罚?王太太决定去庙里找神婆,好好算算,倘若命该如此,了结自己也不晚。

王化儒走过一段黑暗漫长崎岖的路,终于到了目的地。他身上的禁锢被解开,他努力适应着周围的环境,押他的人把门锁了。

这,应该是个隐藏在地面很深的地下室,这,不是房间,四周用铁栅栏围成的笼子,每面不靠墙,任何角度的王化儒处在完全暴露的裸露中。笼子外有个人影,用长竹竿点着上方的油灯,亮光中显出一个人,长发,脸色惨白,是长期不见阳光的缘故,他的表情狰狞,点完灯他悄然消失。王化儒借着灯光,看见铁笼的角落铺有稻草,就是床了,这待遇太坏了,王化儒嘟囔道,稻草都凌乱不堪,他应该不是首次光顾者,能听到滴答的水声,然后是长长的死亡般的寂静。

在这里,时间失去意义。只是伙食还可以:每顿有米饭,鸡蛋,还有芹菜肉丝,王化儒不管三七二十一,吃,吃饱了胆气壮。一连数天,伙食依旧不错,无人打扰,困了,睡觉,闷了,打拳、俯卧撑、倒立,只要能消耗体力。这天,倒立着,门开了,进来个和他身材差不多的高大男人,王化儒倒立成了正立,来人气势凶猛,挥拳打来,王化儒进入备战,立刻接招;来人双拳飞脚,王化儒翻身怼回;来人阴毒狠辣,招招逼命,王化儒灵活机智,环环挣脱;多日的无聊,此时恰好有了出口,瞅准那人的身体,各处攻击,轻松完美,把那人打的无还手之力,一不做二不休,他捏住那人的脖子,准备再次殴打,门开了,那人被抬出去。

连续10天,每天进来个凶神恶煞,王化儒有了先前经验,保持激战状态,横下心来,军人,战死为荣,这个信念支撑他,失利,爬起来,用命拼,有利,悠着点,攻弱点,加上他业务能力超强,连续10人,走着进来抬着出去。

当他在地上做了10人次的记号,门再次打开,和来的时候一样,与外界切断关联,走过黑暗漫长崎岖的路,再次睁开眼睛,一片明亮,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竟然竟然是老鹰和他的三只鹰,他懵逼的精神分裂。一位陌生的将军笑眯眯走到他面前,竖起拇指:好样好样,军队有你这样的栋梁,无往不胜。

接下来的事情简单了,王化儒得知,他经过了系列考验,顺利进入高级特务连,即将派往各地执行机密任务,至于他的家人,老鹰拍胸保证:放心,一切交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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