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习惯性的打开微信通讯录,一个一个的翻看着,看看谁没联系了,看看谁被遗忘了,看看谁发小广告了。可每次翻到CC的名字,都有一种特别的想念涌上来,而这种想念似乎总让我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超出了牵挂。他就像影子一样,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我不爱烟,只是常常带着烟盒,为爱烟的人准备几支便于交际。
有时,烟,只抽了一口,灰,却掉了一地。
1 新兵报道
离开A公司四年多了,那是一个我呆的时间最长的地方,离开虽然只是人生路上的一种选择,然而离开那里跟CC的先行离去也有很大的因素。这些年留给我回忆最多的也是CC,一个帅帅的大男孩,甚至有些特立独行的大男孩,还有两人手挽着手一起跳篝火舞的夜晚。
每次想到CC,我就会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GAY,隐隐的冒着冷汗。
上初中的时候拉着玩伴的手走了好远,上高中的时候搂着同学的肩一起回家,上大学的时候跟哥们儿睡一张床……有时候真的不敢往深了想,照照镜子,我可还是大老爷们儿啊,我这是怎么了?
“喂,刚才又来了几个新同事,不知道会不会分配到我们这个组,要不你去挑一个?,免得下手晚了遭殃。”王胖子懒洋洋的说道。每次来的新人能力有高有低,遇到一些“神人”会痛苦很久,胖子就有惨痛的经历
“我就想挑个女的,不靓的别来。”
彼时的我虽未单身,女友脸蛋儿身材中上等,但内心一直渴望更多美好的“意外”,这股欲火一压就是好多年,但越是渴望越是没有,可能这就叫做“反其道而行之法则”。
事与愿违,这次分配来了的5个人都是男的,来自不同的学校,全部都是“小鲜肉”,就连发型都差不多。我只是默默祈祷着别到我们组里来。
经过一周的培训,新人们都有了安排。毫无征兆的,在某一天的某个早晨,一个新来的同事坐在了我在对面——一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
不知道是上级比较健忘还是我跟CC的“姻缘”,领导忘记了给这个新人指定一位“师傅”,按照公司的习惯,每个新同事进来都要指定一个老同事来带带手,带人的老同事俗称“师傅”,这样新人的融入感和节奏感会很快适应。
望着对方一筹莫展的盯着那本“员工手册”,我看了他一上午,他就坐了一上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翻看着员工手册,手册都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十遍了。我站起身来,对着他说:“你要不要喝点咖啡,我们这里还有茶。”
“请问怎么称呼您?”
“我叫……”
“我叫CC,请多关照。”
2 宁愿吃少,也要穿好
CC是一个比较注重形象衣着的人,跟他对比起来,我确实土老冒儿:运动鞋、运动裤、穿了三四年的上衣已经快掉色了,还有我那半长不短的刘海无力的搭在额头上,看起来就像一条咸鱼。真不知道当时的女朋友怎么看上我的,不过我记得那时的她喜欢穿花衣裳。
“明天周末,今天下班跟我去商场看看衣服吧,听说这里有那个XX牌子的。”
牌子?商场?这么高级?我长这么大以来,逛商场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清,牌子货也从来没有穿过,需要的时候就在回家路上的小商铺那里买一点儿,所购买的无一例外都是“老人款式”。
“对了,我还叫了小宁,她也一起去。”
“卧槽?小宁?”我心里默默念道。她不是公司的第一大美人吗,就是因为太美太高冷所以没人敢接近,有两次还看见开豪车的猛男到公司门口接她下班。说实在的,这样去逛商场,好紧张!
那天我的话很少,一个是因为小宁去了,还从来没跟她说过话,另外就是站在富丽堂皇的大型购物商场里有些自卑,偶尔经过那些大大的镜子,悄悄瞥一眼自己的形象,真的是......简直糟糕透顶。
CC和小宁一直有说有笑,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练就了如此口才。他来到公司不到半年,楼上楼下的年轻女孩儿都跟他熟悉了,经常在电梯门口听到他们之间开玩笑的打闹。奶奶的,真让我羡慕!
走着走着,CC转头对我说:“哥,你带卡没有?”
“带了啊。”
“那就好,你一定要买几套!”
我一时语塞,竟然愣住了几秒,即使多年以后的今天,我仍然能够回忆起当时的那一幕,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愣住。
小宁看着我有些木讷,接上话说:“你资质不错,就是不注重包装,适当给自己整一整,突破一下嘛。”
“既然美女都开口了,那就整。”我不经过大脑的来了这么一句,可能是太紧张了。
后来的整个过程是怎么挑选衣服的,怎么试穿的,去了哪几个品牌店,完全没有了记忆,都是恍恍惚惚的。只记得那天刷卡额度:3800。
后来某次跟CC聊的时候他提过一件事情,他说平常自己一个人在出租屋里的时候吃饭比较简单,我确实见过他很会盘算,他还说省下来的钱用来买衣服,还有一些就拿来买书。
CC的理念就是:宁愿吃少,也要穿好,形象很重要。
3 比总经理还总经理
在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时候,我的穿着风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个演化的过程大约有半年多的时间。在CC的影响下,我开始知道哪些“平价”品牌适合我们这样的普通收入人群,哪些品牌的衣服即使贵也得准备一套。
直到某天搬家的时候扔掉了所有的老旧夹克和快磨穿了的运动鞋以及大部分“存货”衣服,多多少少对自己的改变有了一丝察觉,屋里也添置了大号的镜子。扔掉旧衣服的那天,顺带不小心扔掉了毕业证,后来还因此登报补办了一张。
“你知不知道私下有些人在议论你?”王胖子依然无精打采的说道。他说话从来没有表情,就像一块活着的肥肉。
“什么议论啊,我又没做什么,瞎扯啊?”
“他们说你每天穿得那么正式,跟以前差别大了去了,比总经理还总经理,受什么刺激了?”
CC在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是浅浅一笑,从QQ上给我发了条信息,“不是你的问题,而是他们落伍了。”
“他们有什么问题?”
“你看他们啊,还跟你以前一样。”
“这样议论我不太好吧?”
“随缘,人往高处走,形象也值钱。”
自从王胖子说了那句话以后,在我潜意识里生了根。每次上下班我总是有意无意的去观察其他同事穿打扮,甚至严重密切关注了“总经理”本人。结论很明显,总经理不像总经理,而我看起来更职业了。
4 跟“基情”无关的立场
CC是通过叔叔的关系来到公司的,最初的时候他就告诉过我,其实他最多在这里呆两年,积累多一些职场经验就会另寻去处。他说他们潮汕人喜欢做生意,因为潮汕人骨子里就不喜欢任人摆布,即便是打工,也要找一个更有前途的职业。
不知道CC的叔叔在工作上出现了什么变故,职位被降低了一级,CC连带的也受了一些牵连,那时最“热门”的话题就是有关他叔叔的各种“杜撰”情节,说得跟真的似的,一个比一个戏剧。不过关于CC最直接的影响就是上级领导对他冷落了很多,甚至还有一些平时工作上没有什么交集的人偶尔来找茬。
没多久,在上级的带动下同事们渐渐的把他孤立了起来,开会不通知他,外出聚餐也没有提前告诉他。只有我会在每次得到通知的时候带上他,拉上他一起。那个时候我的压力很大,领导虽未直接说,但是依然隐晦的告诉我要跟CC保持距离。
直到今天我也搞不明白CC哪里会和他们有多么大的仇恨。后来,上级几乎不给CC指派工作任务了,他每次去找组长要任务,组长就推脱部门经理,经理就跟组长这样来回踢皮球。看着他终日坐在电脑前无所事事,我就把自己的工作任务分一部分给他,免得太失落。
“他都被孤立了,你还跟他来往?”王胖子趁CC不再,低声对我说。
“我没什么想法,都是同时朋友了!”
事实证明,我还是损失很大的。因为跟CC走得近,所以跟他叔叔也常常有来往,节假日CC会主动邀请我去他叔叔家做客,我也会带上一些土特产表示礼貌。但这样的后果很严重——两次升职与我擦肩而过,而我还是第一候选人,在总评分上是排在首位的。如果当时顺利升职了,人生的轨迹大概会走向不同的路。
从此我在A公司再也没有了机会,慢慢的对工作失去了热情,这也是促成我离开的因素之一。
5 哥就信你
一晃而过,不知不觉CC在这里已经快两年了。在这两年中CC搬了几次家,最后一次搬到了我楼下,每个周末熬汤给我喝,从那时起对广东人煲汤的习惯有了很深的感受。
说来也是巧合,CC最近一直在投递简历,之前也有跟我说开始计划了,我当时也没当回事。他有针对性的投递自己的简历,把简历做得极其用心。可能是命运的眷顾吧,终于得到了一次大型金融集团的面试机会,但是在面试前,必须进行考试,考试通过还有三次面试。考试的内容是三本书,一看那厚度我就犯晕。
看他这情形,如果仅仅是用下班的时间来学习,可能很难赶上学习进度,所以我收回了分发给他的工作任务,偶尔有人找他做一些事情,我都会发QQ给他,让他把工作发给我。
“我很怕,哥!”CC拿着啤酒杯。此时我们就坐楼下烧烤档。
“怕什么?”
“怕考不上,面试过不了。”
“我也怕。”
“你又怕什么?”CC对我的说出的话很迷惑。
“我怕不争气,不相信自己的能力。”
“为什么信我?”
“你我二人进进出出两年,你真的很有才能”。
CC顺利的通过了考试,进入了第一轮面试。
“我面试通过了。”
“你小子可以啊,我没看走眼。”
“但是还有两轮,那些人都比我学历高。”
“你学历低,别人给你机会面试,说明注重能力和潜力,跟那些读死书的人比起来,你太可怕,太强大!”
不久后的第二轮面试也通过了。
“最后一轮了,我估计不行了。”
“为什么?”
“还剩下25个人,人家只要10个人,里面有好几个博士级别的,听说还有关系户。”
“别跟我扯,我特么特讨厌博士,现在什么年代了,关系户没能力,也没戏。”
“我凭什么跟他们竞争?”
“凭我的眼光!”。
6 胜利的重击
某个不知名的早晨,正在开早会,会议进行中就看见CC从会议室后门出去接了一个电话,一直到会议结束都没有进来。
“啪!!”一记重拳打在我的左肩,我刚从会议室出来。
平时虽然我喜欢健身,但也经不住毫无防备的进攻,此刻感觉整个肩膀都麻掉了,无力的耸拉着。正欲发怒,转身一看是CC袭击了我,那一刻又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CC满脸通红,似乎挨打的是他,打人的是我,本来他白白的皮肤看上去红得有些不正常。但当我看见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压制住内心的喜悦时,还有那浮现在红红脸上胜利的笑容,基本上,已经猜出来结果了。
“成了!”CC用稍微有些颤抖的声音的说道。
我替他高兴,比我自己获得了胜利还要高兴。还没来得及替他庆祝,他当天中午就请假了,他说自己必须把握住机会,要比别人多数倍的付出,所以打算用这段时间加强专业知识。上级本就排挤他,见他不来上班也正好,他的离去也无人提起,只留下空空的桌子和对面的我。
连续半个月,他都在图书馆度过,每天背着电脑和一些书,沉沉的扛在肩上,周而复始,一天又一天,从7点开馆到10点闭馆,准时准点儿的坐在同一个位置。我曾经在周末去图书馆看过他一次,又不好意思打搅他,只是站在远处,远远的看见他在学习。
7 传说的离去
CC的离去成为了公司的传说,他进入大公司,有获得了高水准的收入等等,都是同事们津津乐道的励志榜样。他的故事甚至还带动了好几个才毕业的学生,白天埋头苦干,晚上挑灯夜读。由几个学生设计的项目居然还进入了招标行列,造成了一定的轰动效应,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
“这大半年来,听说他现在是小组经理了。金融行业,只要进了圈子,脑袋灵活点儿,以后就很顺利了。”小宁语气柔柔的说道。
我和她就站在25楼的天台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之间成为了朋友。
“我没联系他。”
“为什么?你们不是好兄弟吗?”
“是好兄弟,只是我跟他已经不在一个地平线上了,我落后了太多。”
“他有联系你吗?”
“也没有。”
“为什么不联系你?”
“最好别联系我。”
8 不怀念过去
拿出包里的烟盒,下意识的点燃了一支。
烟,只抽了一口,灰,却掉了一地。
看着燃尽的烟头,想伸手再点上一支,烟盒却空了。
CC一直在我的QQ上,但是他从未上线,听小宁说他换了号码,也去了别的城市,只是这一切我都不知道。
至此,我们再无相见。
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渴望写信的对象,每个人的生命中,总有一个人,你想对他(她)说些什么。他可能是你曾经的影子,也可能是你年少时放荡不羁的自我,而我们不能够永远的把对方当作自己精神的附属品,
他们终究会起飞,飞向属于自己的终点。
“你又抽烟了?”
“点燃后就抽了一口,你知道我不抽烟的。”
“那我先去睡了。”
看着小宁的背影,我觉得自己得到了更多,这些得到的,正因为失去了才会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