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世界总是光怪陆离,梦中的我更是千奇百怪。专家说人每天都要做梦,只不过大多数梦全然忘记了。
凌晨四点三十分,梦里醒来,如坠冰窟,梦中的一切恍若眼前,记得格外清楚。
春暖花开的日子,住在政府大院的小平房里,长长的走廊,低矮的围墙,因遭遇小偷后而焊接上的铁栏杆,红色的木质门,一切都那么熟悉。要出远门的先生,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吱呀一声推开红木门,哐当一声关上了铁门,消失在落日的余晖里。独留我一人暗自神伤,“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一熟悉的身影,直奔楼上而去,只不过好奇地看了一眼站立于栏杆内的我,狐疑、惊讶。数分钟后,我移步家中,听得敲门声,“我刚刚去找建明哥,海琴,你住这儿吗……”絮絮叨叨,原是老同学——丰哥。梦里的镜头切换迅速得很,本就身形娇小的我,已是幻作婴儿般大小。走廊内,身穿西服的丰哥,举起红色衣裙的我,奋力往高处一扔,我的头顶都触着了天花板,却一点儿也不疼,咯咯咯咯的笑声涤荡在温柔的夜色里,恍若十几年前我举着小烺烺丢高一般,更似三十多年前父亲带着我去看洪水。一抹橘黄色的灯光自窗内斜斜地溢出,温暖馨香。
笑得流出眼泪的我,须臾间已是幼时居住的老屋。逼仄的弄堂,高高的门槛石泛着青光,屋内漆黑一片。入得厅堂,两张方桌一正一侧摆放着,左侧的房间里,狭小的床上赫然铺着一床粉色的印花被子,中间拱起来,凹凸不平。我暗自揣测之时,一冷冷的声音传来,“看什么看,那是你舅婆,已经死了。”想走进去,看看满脸皱纹的舅婆,无奈脚怎么也移动不了,眼泪无声地留着。转身,走向母亲的房间里,母亲不在,却有俩小孩。一个男孩,三四岁的样子,沿着床边,不停地爬着圈圈儿,一圈圈晃的我头痛。床中央,坐着一个着粉色裙子的小孩儿,听到我的脚步,转头看着我,大大的脸盘,黝黑的皮肤,像极了班上的一女生。伸出双手,央求我抱抱,搂着怀中一团软乎乎的肉肉,感觉老天爷给我送女儿来了,百感交集,只得紧紧地抱住,生怕不翼而飞。
祠堂内,锣鼓喧天,鞭炮噼里啪啦,炸的红色的纸屑满天飞舞,火星四射,众人跳过来蹦过去地躲闪着。凄惨哀婉的唢呐声在乐师鼓胀的嘴里缓缓流淌,如泣如诉。道士肩上扛着引魂旗,手中的铜钹上下击打,不时“哐啷”一声,惊得我浑身颤抖。道士身后跟着一群孝子,身着孝服,他们随着念念有词的道士的停下、移动,而跪下、站起、走动,反反复复。猛然间,天井内大雨倾盆而下,围观者抱头鼠窜至厅内,孝子们仍旧在雨地里跪下、站起、走动,不时揉揉发麻的膝盖。骤然间,鼓声、钹声、唢呐声短耳促,听得心咚咚咚跳,场面立时激烈起来。一行人,拎着麻布包裹的尸体从腰门而入,在众人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嚎声中,死者安然住进了最后的房子里。比大拇指还要粗的棕绳捆绑在红艳艳的棺材上,硕大的公鸡缚于其上,吓得缩起羽翼,不敢吱声。随着道士的一声高呼“起”,众人蜂拥着棺材,缓慢前行。只我一人站立于空空荡荡的大厅内,听得屋檐上的水珠低落在水磨地砖上的嘀嗒声,香火气息丝丝缕缕。
雨戛然而止,锣鼓的咚咚锵锵、铜钹的哐啷哐啷、鞭炮的噼里啪啦全然销声匿迹,四周一片万籁俱寂。悠然睁开双眼,漆黑一片,一声长叹!
岁月的沉淀,终不负流年,梦里梦外,现实虚幻相交叠。梦境不过是自己心念磨合而成的一部电影罢了,自己既是演员又是导演,无须天涯缱绻却湿润了自己的世界,温暖了自己的记忆,又伤痛了自己的情感。梦里,我无须敲破木鱼,可以在意识里游戏,好似是三生石上的纹路,终究敌不过一夜的时空交替,夜的沉淀。
梦,惊艳了时光,一抬头,一低眸,却发现温暖了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