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个面积不到三十亩地的大杂院,生活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们,我们家也在里面居住着,这个大院子几乎是对称着的,只有中间的大门才能进入,门口有保安看守,早晚定时锁上大门,其他的工作大概就是调解邻里纠纷吧。
院子是分排坐落的,一共有五排,从门口往里数是一排到五排,我家是在靠东边的第五排中间的一家,邻居都是我的小学同学,对门也是,还有相隔不远的还有一家,奶奶家在靠西边的第五排,每天上下学都要经过每一排的出口,每天伴随日出走路上学下午伴随日落放学回家,一路上都是我们五个嘻嘻哈哈,打打闹闹。
在这个院子里,你能看见老百姓穷而欢乐的生活,特别接地气儿,每户人家门口都会堆放着杂物,还有各种车子,两轮的三轮的都有。夏天的时候,有当妈妈的在给小孩子洗澡,小孩儿坐在大盆里玩着小黄鸭,有些老奶奶坐着马扎扇着扇子聊着天儿,说着谁谁谁家孩子多有钱,还有就是炒菜的呲啦声,锅铲翻着菜的声音,还有饭香味,有时候还会听见打麻将的声音,过年的时候很多人团聚在这个院子里的一个个小屋子里,门口贴着春联,年味儿十足,特别温暖,孩子们还会在院子里一起点烟花爆竹。总之,在我的换牙时期,这个院子埋藏着我整个童年,但现在已经拆迁了,变成了荒地废墟。
在这个院子里每天都发生着各种事情,谁家的小孩子又把谁弄哭了,然后向告状,等到欺负别人的那个孩子受到了惩罚也哭了,这事儿就算了了,家长们也不会太在意,谁会跟小孩子过不去呢?还有时候会有吵架的人,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可怕,人生气发怒起来就像一只魔鬼。最热闹的还是我们这些小孩儿玩游戏的时候,整个院子都是我们的乐园,夏天天热,很多人家都把桌子搬出来吃饭,上面挂着一个临时按的昏黄的白炽灯,小时候还一直纳闷,为什么白炽灯不是白色的而是黄色的,我真的很喜欢那时候院子里的热闹,人间最纯朴的故事。今天突然想起了那个“傻老头”,那个可爱的老头。
我们那时候都叫他“老头”,没大没小,没有分寸,他长着所有人老了后一样的脸庞,牙齿的数量跟我换牙的数量差不多,他说话不清楚,导致我从来没听懂过,只能点头说嗯、对。顶着白花花的头发和络腮胡子,胡子比头发长,总是身着藏蓝色的中山装,但走到哪都被别人嫌弃衣服脏兮兮,话说不清总感觉他脑子好像有点问题,大家都这么觉得,他有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好像都是南方人,我是通过我的邻居认识了他们,老头的老伴儿是一个说话利索的老太太,但我依旧听不懂她说什么,可能是南方口音我听不懂,老头经常画画,但是他的右手没有了食指,他就用拇指和中指夹着蜡笔画那种有小人、小房子、小花儿,小狗小猫的那种画,还经常把画送给我们几个小朋友,经常看到他一个人坐在门口,拄着拐杖,晒着太阳,老人似乎都怕冷,所以总比我们这群孩子穿得厚的多,不论是冬天还是夏天,就怕有一点点生病。
有一天我们听他孙子孙女说他走丢了,也有人说被别人拐走了,我们当时很怕,怕他被人害了,就也出去帮他们找,搜遍每一排门户,但是都没有,唯一能出去的就是大门,但是一旦一出去了就真的是大海捞针了,很难再找到。那一晚我和其他小伙伴躺在自己的家里床上,我望着天花板,在祈祷着他能平安回来,我还想让他继续给我们画画,虽然没有了食指,说话我也从来没听懂过,但是看见他画出来的画面,我就知道,他一定很向往那种生活,正常人的生活。过了好几天也没有他的消息,偶尔会看到他的孙女红着眼睛抽泣,他还是没有回来,我知道我安慰她什么此时都比不过老头能回来,渐渐的时间久了,年少无知的我们就是那样没心没肺,好像脑子就只能记住当前的事情,碰到的事情多了就把以前的挤了出去,后来,我们依旧每天下午放学后做完作业,再一起玩捉迷藏丢沙包跳房子那样的游戏,然后玩到晚上妈妈喊回家吃饭,只是少了那样一个纯真、慈祥的“傻老头”再给我们画画了,我们收集的连环画也在途中断了,最终也没有完结。
现在已经过去十年多了,不知道你现在在哪个世界,但我都希望你能过上像你画一样的生活,如此,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