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个毫无征兆的梦里清醒，同一个时刻。鸟鸣之前，日出之前，同样的时区下，笼罩着安静的大约凌晨4点钟……
很多次在同样的时间醒来，总是异常清醒，隐隐约约还能听到火车在铁轨上驶过的声音，一点都不飘渺的远方，陌生或熟悉的城市在脑海里重演好多个曾经同一时刻的画面。在床上辗转再难眠，曾经在冬天流落在京都的四点钟，在上学的城市暑假清早坐着摩托去火车站的四点钟，学生时期从家乡到学校那28个小时卧铺车厢里醒来的四点钟，一个人在昆明火车站等待前往丽江列车的四点钟，清早拖着行李箱，在丽江青旅街道旁等前往泸沽湖大巴的四点钟……在这23年经过无数次这样的四点钟，让我对这个时辰满是说不出，道不完的熟悉感。
不是归人，是过客
昨天又在这样的时刻突然因为睡觉之前戴着的眼罩没了，醒过来，划亮手机屏幕，时间正好3.50，躺下之后又听到了熟悉的火车驶过铁轨，轰隆隆的响声，这样的声音又把我带回了曾经经历的无数个同一时刻。最先在脑海里闪现的，也是最常跳转回的画面，就是暑假和寒假每次返校的列车上。每次从家驶往京城的火车都会在郑州那一站停靠很久，而我所乘坐的列车每次停靠在那里的时间都是大约凌晨4点，我不知是何种原因，每次车停那一站我都会从睡梦中醒过来，透过车箱的窗帘缝隙，总能看到冷清的站台，车站微黄的路灯，让人觉得伤感之意，丝丝被唤起，寒假时还能看到车窗玻璃上淡淡的哈汽，而窗外的月台似乎又更冷清了些……那一站于我不是终点，亦不是起点，我本不应该有抵达时的喜悦温暖，也不该有离开时的落寞忧伤之感，可却每每路过时，醒来，醒来时，落寞，然后开始后悔当初的倔强，后悔选择这样遥远的城，后在车厢那狭窄的床铺上，辗转忧思难寐……这样辗转的身影，又总是在学校呆久了之后的某天夜里四点醒来，看着同寝室熟睡的她们，听着磨牙声，鼾声，梦话声里又随着耳边响起轰隆的火车声响浮现，此时对四点钟和过站的情感，冷清的月台，竟是温暖之意油然而生，似乎看到这一幕，离我回家的日子又近了，或以为已经在回家的T88次列车的卧铺车厢……这一个四点钟给我同一种反反复复的矛盾之感～
诗意的四点钟
后来又多了一个四点时刻的画面，那是曾经很温暖的四点钟。也是学校刚考完试开始暑假的日子，省内省外的学生们，陆陆续续的都已经回家，还是同样的套路，为了赶上下午之前从京城开往家乡的火车，我必须得中午之前赶到京城，所以又是要清早在上学的城市上车离开的节奏。夏天锦城的四点钟，天已经微微亮，但始终是日出之前，光线并没那么明亮清晰，这个辽西的古城，被滤镜里复古的灰色包裹，街上除了扫街的环卫工和早起准备出摊卖早饭的小商贩再无别人，旧时的他大清早就骑着电动摩托来接我，准备送我去火车站，从学校到火车站的距离不算远，也不近。会路过一座跨越凌河的桥，会路过长500米的小隧道，坐在摩托后座上，感受着平日古城鲜有的宁静，穿过那片被时光遗忘的老城区，看着马路两边停放满的老式自行车，街边冒着热气的包子铺和豆浆摊，那时隧道里风呼呼从摩托的四周掠过，从我的耳边掠过，把脑后从皮圈里散落的发丝往嘴角吹拨，那样的四点钟在我的脑海里美如画，而我像从旧时穿越来这公元纪年的人。那个时候还并未听过木心，未读 从前慢，只是当时沉浸在不深不浅的古城的四点钟，不知成为别人诗意的镜头和画面，后来读到过这样一首诗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
第一次读时，给了我相见恨晚的情感，似乎是在给从前一个诗意的写照，而那又是我曾今无法柔美平和道来的画面感，晓愈了我念旧物和笃定的精神。这样的一首诗是从前慢，这样的时刻是那年我刚好觉得温暖的四点钟……
四点钟的孤独
后来毕业之后，我很少在清晨四点的睡梦里醒来，也许是没有了暑假，寒假回家的盼头，也许是离铁轨的地方越来越远，直到年前一个人背上行囊又去远方流浪……我记得火车到昆明站时也是四点钟，这时的四点钟天气很冷，我在等去往丽江的火车，候车室人不多，拉着行李箱往丽江方向的候车厅走去，那里全是跟我一样背着旅行 行头的人们，我只关注同样一个人的他们，有年过半百的老者，有朝气蓬勃的青年，可他们似乎都是一副职业旅行者的模样，冲锋衣，双肩包，运动鞋，有很多人还背了吉他，衣服也穿得破破旧旧，好像已经做好了所有到远方流浪就是故乡的准备……所以那个四点钟我看着候车室玻璃外西南春城怎么也升不上来的日出，脑海里全是旅行中会遇见的人……可这并不是这次旅行里唯一一次四点时刻，也不是让我会想起曾经同一时刻的四点钟。后来又是清晨四点钟，那天订了从丽江出发前往泸沽湖的车，按照司机约定好的时间是4点50，为了不错过车，我四点多就把青旅还换下来的床单被套收拾好，拖着行李箱，轻手轻脚的从二楼下到旅店的大堂，把床单放进布草间，把旅店大门的门锁打开，就离开了，那个四点钟，所有前夜奔走疲劳旅行的灵魂都在深睡，我一个人又要开始下一个目的地了。丽江的4点钟天还没亮，可也不像漆黑的午夜，隐约能看到街上闪动的人影，那是开早餐铺的小贩，一个人站在异乡的街头等着迟迟不来大巴的四点钟，我没有思念离别的伤感落寞，从头到脚包裹的只有孤独！这让我想到了第一次离家去北方上学那年寒假回家独自流落北京街头的四点钟，我忘了是什么原因会让我一夜在北京的街头来来回游走，走过午夜，走过凌晨四点钟，只记得当时觉得去麦当劳点杯奶茶坐到天亮是那么难为情。后来那次回到家之后我没跟爸妈说什么，只是进家门口眼泪便止不住的从眼角流淌，在脸颊恣意翻滚，那个第一次觉得孤独和无依无靠的四点钟，旧时的他曾陪我从午夜到聊到天明，让那时的孤独有人可以藉聊。后来独自在丽江的那个四点钟，后来觉得整条街迎面袭来孤独感的四点钟，我没有眼泪可以流淌，没有人廖以慰藉……这是被定格在当前记忆里的最后的四点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