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
安静的实验室里,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警报声。
基地被入侵了!
实验室内,一群正在进行日常实验的科研家们下意识的看向那张在屏幕中央显示的防御图。
防御图上面代表了敌军的数不清的红点从基地的周围涌进,己方的守卫人员们,从试验基地外的驻扎地们赶过来,在防御图上面显示则为蓝色,可是相比于那洪流般的红色,己方的蓝点更是显得微不足道。
一声巨大声响从外边传来,在这个隔音极佳的实验室内都能听到,可想而知外边的动静是有多大了。
就在有人想要去操控控制台,打开实验室外的摄像头查看外界情况的时候,一阵剧烈的震颤从地面由上而下的传来,实验室里的人没注意,身子一下保持不住平衡,纷纷的摔倒在了实验室的地面里。
当震颤结束后,一个令人惊恐的事实摆在了人们的眼前,那个采用超硬合金打造的实验室天花板,如今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凹痕,那凹痕的模样就像一艘舰船撞上这合金天花板一样,只是这艘飞船并未能撞破这里。
而在实验室最为核心的地方,那个叫做一号的男人正盯着面前的实验进度条眉头紧皱。
百分之九十五!
还差百分之五,这个实验就要完成了,可就在这个最为关键的时刻,基地被入侵了!
他有些不甘心,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如果基地被入侵成功,那么他只能将数据完全毁灭,可这是他数十年来的心血,他舍不得。
但是实验室的规定却是不能让实验数据有任何的可能流落在外面,违反者便会被送上军事法庭,进行审判,而结果大多只有一个,那便是死亡。
一号颤抖着双手,在实验室的操作台上输入了自毁程序,只要当敌人们进入实验室内,基地就会启动自毁程序,在瞬间,超高温就会将储存数据的储存器熔毁,并且无法修复。
当他把自毁程序设定到最后一步时,他忽然没有办法下定决心按下那个确认按钮。
就像是一个父亲,又怎么舍得将自己的孩子亲手杀死。
他没有按下那个确认启动的程序,他在犹豫。
他期盼着自己国家的军队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在那群“野蛮人”们踏进实验室之前。
快三十年的时间,让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小伙,变成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家伙,外界也都已经快忘了他这个人,不知道哪天从实验室出去后,还有谁能够记得他。
实验的进度还差最后的百分之五就完成了。
可是他无法确定剩下的百分之五需要多久的时间,他不敢手动操作这项实验使它提前完成,有时候,一个数据的微小偏差,得到的结果便是天差地别。
实验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了,闯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家伙,一号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家伙,可等到他摘下头盔的那一刻,一号松了一口气,是实验室的安保负责人,吉安,一个多年来让他心安的老朋友。
“一号,那群野蛮人们就快要攻破这里了,我军的支援部队被野蛮人的军队堵截在了C1-3区,希望你能做好最坏的打算,准备撤离这里!”吉安说。
“不,再等等!吉安你的人还能坚持多久?实验就快要完成了!你知道吗,这所实验室承载了太多人的心血!我们不能让这些付出白费,让你的人再坚持一下!”一号盯着面前还差百分之三就要完成了的实验进度条说。
吉安打量了一下那条实验进度条,在他看到那个未设定完成的自毁程序后,他不动声色地往一号所在的地方走近了几步。
而在实验室的下方,是一台巨大的机器在运行,在庞大能源驱动下,一些肉眼可见的颗粒从端口里被喷射出来,一块正方形的金属正凭空生成,它悬浮在空中,静止着。
这块金属还缺了一个角,但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补全。
防御图上的蓝点已经所剩无几了,入侵者们代表的红点则是如同洪水一般,不断的冲进实验基地的各个角落,除了这基地最中间核心的实验室未被攻破外,其余地方早已被入侵者们占领了。
一号看着那张防御图,他的手在那个自毁系统的启动确认键上晃动,可就在他举棋不定的时候,吉安忽然冲了上来,吉安把一号扑倒在了地上,在一号惊讶不解的目光里,吉安拿出了一把通体暗银色的激光短刀,只是这把激光短刀并未被启动,可当他按下刀柄上的启动按钮时,刀柄那端黝黑的洞口就会瞬间产生切割力极强的激光,这激光能够切割这世上大部分的物质,而切开一个人的身躯更是轻而易举,如今这把激光短刀并未被启动,可是产生激光的那一端的洞口却被吉安对准了一号的后脑勺,只要按下按钮的瞬间,激光便会瞬间贯穿一号的头颅,一号不敢轻举妄动,他不想就这样死去,他想要完成这个人类的终极梦想,而他距离他的梦想,就只差一步。
“对不起,一号,我不能让你毁掉这些,我的国家为了这个东西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了!”安吉拿着激光刀对着一号的后脑勺情绪激动地说。
“为什么,什么你的国家!?你,难道是地球人!?”一号震惊地说,这是他无法想象的事实,他们曾一起坐在基地外的森林里大谈着青春,女人,还有那些狗娘养的野蛮地球人,可是他实在是没有想到那个说要等实验完成后,一起再去看看那条月球上最大的人工河的吉安就是他们经常谈论的野蛮地球人。
“是!我就是你们口中的那群野蛮的地球人之一!”安吉大声回答。
“你为什么要背叛这里?”一号不甘地说。
“就是因为你们这些自诩高贵的月球杂狗们,在数十年前的那场双方合作的科研实验里,为了独吞实验成果,害死了那座实验基地里的所有人,也害死了我的父母!这个理由够不够!”吉安大声地朝着一号说,情绪激动。
一时间,一号有些语噎,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反驳,有时候父母之仇足以说明一切,若是他站在吉安的立场上,他也是没得选择,为了这个东西,都确实付出了太多啊。
“大概以后都做不成朋友了吧?吉安。”一号忽然有些哽咽,
“一号,其实我也不想的。你知道的,我想要的只是那份实验数据,只要你给我,我保证能够让你安全的离开这里,以我死去的父母发誓!”吉安收起了那把激光短刀,他放开了抓住一号胳膊的手,一号站起了身。
吉安那双好看的天蓝色眼睛看着一号,而一号那对棕色的眼眸也在看着吉安,两个加起来年纪快要一百二十岁的老头子们互相在看着对方。
他们忽然笑了起来,就像当初那个喝醉了酒,大发酒疯的那个夜晚,那个相互说要踢对方屁股的人们如今都老了,回不到从前了。
可是很快一号就再也笑不出声了,因为一把激光短刀的刀尖从吉安的心脏穿刺而出,可吉安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解脱般的如释重负再笑了一回,这是他最后的笑容。
吉安口微张,他想说点什么,可是他没有力气再发出声音了。
“对不起。”
没有声音,只剩下他的口唇在动,而在他说完这句无声的话后,他似乎已经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量,他的身子倒在地上,血液在地上流淌了一地。
“混蛋!你难道不知道这个实验室有安全防护装置吗!?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去死,没有意义的啊!”一号大声的说,可是说到了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蹲在地上,看着这个已经不会再跳起来踢他屁股的老友。
“你好,我叫吉安。”
“你好,我是一号,从小他们就这样叫我,你可以叫我一号。”
“你好,一号,我这里有啤酒,要来一杯吗?”
“啤酒?那种颜色看起来像尿一样的东西?”
……
“不要拦着我,我还能喝!”
“一号,你已经喝了很多了,不能再喝了。”
“你走开!别拦着我!”
“你再喝,我就踢你屁股了!”
“有本事你就踢!”
“哎哟!你还真踢啊?我告诉你,明天你存的那些泽拉的照片我全都给你删掉!”
……
“吉安,我有酒,你要陪我喝两杯吗?”
“不了,最近泽拉嫁人了,我裆下很忧郁啊。”
“女人什么的,有酒重要吗?来来来喝酒!”
“一号,我真不该让你喝酒的,你这个酒鬼。”
……
“吉安,你起来啊,吉安。”
“你不是喜欢泽拉吗?我去破掉她的通讯器把她所有的照片都找来给你,光着身子的,不光着身子的,我都找来给你,你不要不理我啊,吉安。”
“吉安!你这个混蛋,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看塞纳河的吗?你给我起来啊!”
“我的朋友不多,但是你是一个,也是最要好的一个,好好活下去不好吗?为什么要这样?”
一号瘫坐在地上,他的那双棕色的眼睛失去了神采,看起来空洞洞的,像个瞎子。
他没有父母,他是由一颗精子和一颗卵子直接结合的产物,没有温暖的子宫,只有冰冷冷的机器所模拟的人造子宫,然后在那群人的期盼里学习各种知识,他照着他们规定的人生轨迹活着,在学校,他是同学眼中的杂种,在那群高贵的月球移民眼中,他甚至还不如他们口中的那群“野蛮人”们。
孤孤单单的活到了二十多岁,依旧是在学习,可是直到有一天,月球移民政府找到了他,问他是否愿意加入实验室,在说到这个人类的终极梦想之时,他毫不犹豫的加入到实验室,埋头苦干了接近三十年。
吉安是唯一一个主动接近他的人,没有任何的歧视,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拿着啤酒来找他,天蓝色的眼睛里带着笑意说要踢他屁股的人。
可他死了,再也不会拿着啤酒来找他说以后要一起去看塞纳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