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中听到居然有人在讲中文,不觉惊醒,只见一对年轻夫妇并肩走下楼来。住在我房间的客人还没有退房,我也不好意思在客厅霸占着沙发大咧咧地补觉了,打个招呼一问才知他们是从国内飞来度蜜月的,居然还是老乡,于是大家其乐融融地共进早餐。Safranbolu Mother笑眯眯地端来丰盛的食物,黄瓜是菜园子里刚摘的,鸡蛋是自家母鸡下的,果酱也是用院中收获的果子自制的,一切都新鲜的好像这清晨里纯净的阳光一样闪闪发亮。
吃完饭,Safranbolu Father 特意找我商量,我的同伴因身体不适留在伊斯坦布尔休息,我订的两人间只有我自己住,故而要把房费减半,算作单人间费用。尽管早超过了修改订单的期限,他还是坚持给booking打了电话,让我同客服核实情况。我很是感激,他微笑着拍拍我的头:“daughter,你还是学生嘛!”
太阳越升越高,外面已经暖和起来了,我请Safranbolu Father开车送我去老城区逛一逛。镇上的大户人家都有两套房子,夏天住在花园区避暑,冬天回到老城区避寒。保留完整的奥斯曼建筑群使老城区成为了著名的世界遗产,我找了个半日游在镇上和郊外一直晃到天黑。
老城区狭窄的石子路被旅游大巴堵的拥挤不堪,我找到上午经过的一家糖果店,站在门口犹豫了起来,Safranbolu Father说过回来时可以让这家店打电话给他。只是,看起来店里生意很好,伙计在忙着招呼客人,我该怎么开口呢?上次由于我订了巴士,请大巴公司打电话算他们分内的事情。这次就这么随随便便请人家帮忙么,还是应该先买点糖果?我磨蹭了一阵子,在店里假装左看右看。天色越来越暗了, 我终于厚着脸皮上前问伙计可否帮我给民宿打电话,刚说出口我就傻了:我不知道民宿的名字!打印好的信息都没有随身带,此刻手机不能上网也看不了电子版,这可如何是好?更要命的是,这伙计一脸茫然地看着我,然后无奈的笑着摇摇头——他不会讲英语。
我比划着打电话的样子,又在包里翻来覆去希望找到民宿的信息,急得满头大汗,这伙计反而以为我丢了手机,给我指不远处的警察。店里的两个客人也是土耳其人,一副不明状况的样子。正在这时,一个留着胡子的店主模样的大叔下楼来了,伙计赶忙向他求救。他用英语问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试着解释:“我住的民宿,说可以找你们打电话,让他来接我,但是......”他听到这里立刻点点头,一只手示意我不必再说,另一只手已经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我瞠目结舌,看他叽里咕噜几句,然后告诉我等着就好,心中满是疑惑,他知道我住哪里吗?
店主继续从容地帮客人选糖果,结账,我不安地在一边等了十几分钟,虽然想着接我的车子没那么快就到,还是忍不住担心万一店主搞错了怎么办。一时手触到口袋里什么东西硬硬的,拿出来一看,原来是早上Safranbolu Father送给我的冰箱贴,上面赫然印着民宿的地址和电话!我连忙拿给店主看:“这是我住的民宿,您是给这里打的电话吧?”店主和蔼地笑起来:“是的,我知道,我认识他。”这样啊,我出了一口气,总算安心了。怎么好像这个镇子上人人都熟识Safranbolu Father,大概真像评论里说的,Safranbolu Father是当地的名人,Safranbolu Mother的家族是大户人家。又或者,这种暖暖的人情正是小镇特有的温馨面貌吧。我继续在店里欣赏那些漂亮的糖果,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要为了表示感激而买东西,这样的感谢既庸俗又廉价,不如报以真诚的微笑吧。
又等了十几分钟,Safranbolu Father的车子终于到了。他进来和店主亲切地笑谈,俨然一对老朋友。我离开的时候对店主道谢,他还是那副和蔼的笑容。奇怪,我突然之间觉得这个镇子上人们好像都是这样笑的,Safranbolu Father&Mother也是,请我喝茶的老头也是,巴士公司和路遇的大婶都是,时光很慢,物件很精致,人们都从容而友好,毫不吝啬地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