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走过的路,坐在你停留过的咖啡店,看了你眼中念念不忘的风景。
千山万水我都堪堪错过,却仍不及你的脚步。你终于如愿到北京,我近在咫尺,却是始终不敢到这里停留。我终归是让你失望了,可我终究还是释怀了。我并不是特别有勇气的一个人,我想,就算是为了自己,也算勇敢了一回。
你并不算我亲密之至的友人,但我们太过相似,何止是依稀眉眼间,几近是整个青春的步伐都与之同在。在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里,你是独一无二的,你是与众不同的。
你钟情于数学和政治,我醉心在文字和绘画之中。我仍记得少时我们因普京和梅德韦杰夫而愤慨地争执过,一笑泯恩仇,我们就这样成了朋友。命运真的是一个奇妙的事情,不是么。至此,你在我的人生中画了最浓墨重彩的一笔,竟是这样的经久,这样的铭刻。
我的数学是弱项。你不知道我多么羡慕你在数学课上与老师争论一道数学题时的模样,正个世界似乎都只有你一人斑斓。你是野心勃勃地,你是生机勃勃地,你有你的美国梦,你的哥大梦,你的华尔街之心。在这条艰险的路上你孤军奋战着。你也只是你,做题做到深夜,背单词背到崩溃,我陪你在深夜痛哭,隔着遥遥的电话线,你竟也是那样的脆弱。
是啊,我们本是同一类人。可我终究不是你。我在转专业的事情上优柔寡断,迟迟不能做出决定。你却干干脆脆地将琐事抛之脑后,干净利落地让我愕然。你说你薄情,我也不是什么长情的人,正好是臭味相投,以免祸害人间。
或许是彼此性格太过相似罢,我们太了解彼此的模样,才会不由自主地加以任性和伤害。我们把持着年轻的借口,以为未来遥遥无期,谁知,命运就这么措手不及。似乎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告别,一切都还没有来得及。
北京不是我喜欢的城市。可你还是选择在这里停留栖息。在微信照片里看到你将长发烫卷,原本婴儿肥的脸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画着精致的妆容,眉眼盈盈,妩媚动人。不像个二十岁的姑娘,反之,举手投足之间带有别样的韵味。无数男生明恋暗恋过你,你却一直嗤之以鼻,不肯投身一场又一场虚无缥缈的恋爱中。学生时代你把男生们的情书当作草稿纸来算数学题,大学里面对表白你直接踏着高跟鞋面无表情地走过。你开始在事务所实习,在晚会上做主持,在辩论会上拿奖,在众多的合影中,你依旧是最光彩夺目的那一个,明眸皓齿,浅笑倩兮。
我早已泯然众人矣。还是一身体恤牛仔,每天乱糟糟地学习生活,像个小孩子。我一直以为到大学之后我也可以活得光鲜亮丽一些,可是骨子里的散漫还是挥之不去,懒得带隐形,懒得化妆打扮,懒得搭配服饰衣物,每天随随便便扎个头发就去上课跑步。依旧和黑眼圈持续的热恋期,和同学毫无顾忌地大笑打闹。没有很强政治企图心和抱负心。你埋怨我看不出半分初高中的模样,我笑呵呵地插科打诨说,没准这才是真实的我。可我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我,更不是你所期许的,我的模样。
分歧。我们之间的分歧。你痛心我的心灰意冷,你不理解我的颓然无助。因为宿舍里的信号差到要死,我在寒冬腊月天里跑到学校的走廊里与你争吵,随之便是受冻感冒。你何止痴长了我几个月,简直是成熟了我整个人生。我的父母说你早熟,而你天真烂漫的少女时代真的是几近难觅。你费劲地把我拉向你的圈子,可我知道,有一种事在人为叫做无可奈何。我终究和你,不是一个世界了。
你在你十八岁生日时,说你二十三岁才大学毕业,接下来肯定要读研读博。一定会沦为大龄剩女的行列,哪还有男的敢要你。不行不行,一定得拉着我当垫背,到时候我们一块愁嫁。你也说过,你在三十岁的时候,如果实在是遇不到你喜欢的人,你就随随便便找个人嫁了。我一定不能比你嫁的早。十八岁时的玩笑话信誓旦旦似是在昨日,可还未到三十岁,我们不是陌路,竟胜似陌路。
你北上我南下,我们这样相约。我却食言了,在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几近是脱胎换骨。我曾以为我会厌恶这里到骨子里,可我却不知不觉爱上了这座城市的日暮与黄昏。我很好,还不错。遇到了要遇到的人,经历了该经历的事。只是再也遇不到你这般出类拔萃的女孩子。我们同样少年老成,年少轻狂。只是你不屑一顾地显露出来,而我则小心谨慎地规避。你享受孤独,我惧怕孤单。我们终究还是殊途了罢。
我们不约而同喜欢《后会无期》这部电影,喜欢那句,“有机会,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可我们的故事终究还是戛然,你不肯原谅,我难以释怀。我们还是到了普通同学的这一步,只剩寒暄,只剩网络平台中不痛不痒的点赞。
仍记得少时不知愁的年纪。我们背对背坐在老旧的图书馆中,我读各种缠绵悱恻的小说散文,你涉猎各领域的杂书。我们在肯德基中可以坐一个下午,搅乱一杯冰凉的巧克力圣代。我们谈人生,谈爱情,谈哲学,谈理想,谈政治。明明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却偏偏谈论这些话题,现在想想真的滑稽又可爱。我们在海棠压枝的街道上飞快地骑车而过,毫无顾忌地大笑着。你始终是冷静又克制的,也只有这个时候,才可以见到你孩子气的一面。你的朋友甚少,屈指可数。我的朋友虽也不多,却是热络纷杂。我们的青春,没有逃课酗酒恋爱堕胎,有的只是理想与野心,现实和挣扎。可是,依旧是那么的彷徨无措,那么的无处安放。
我已经很久不看青春片了。电影中的场景情节让我索然无味。这不是我的青春,更不是属于我们的成长的历程。
喜欢的歌手张悬弹着吉他浅唱低吟,“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我最喜欢你。”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你我都在面目全非。谁也不是记忆中的那个早熟而又敏感的姑娘,谁也回不到过去,谁也不能。
最近一直在考虑转专业的事情,向许多人打电话询问,弄得心力交瘁批发不堪。转还是不转,自己犹犹豫豫不知所措。你通过同学的知我的近况,在凌晨一点多给我发消息。简明扼要一个字,“转”。弄得我泪点又低得不行。或许,我需要一场长长的旅行来散散心。或许,我需要与你无所顾忌聊聊天。或许我只是现在需要你,需要你长夜里的拥抱,向你汲取勇气和信心。仅仅于此。只有而已。
当我终于踏上这通往北京的列车,我迟疑了许久,还是给你打了一通电话。电话那头,你笑声清越。
一如当年。
即使,早已是一别经年。
你好哇,北京,北京。
再见了,北京,北京。
再见了,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